露端倪(1 / 3)
第29章露端倪
兰芙换上干净的衣裳悄声走入房中时,已是夜半时分。床上的兰瑶呼吸平缓,并无动静,应是睡着许久。兰芙松了一口气,她面色酡红,脚步虚浮,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四肢百骸乏得厉害,终是撑不住腿部的酸软,掀开被角,如释重负往榻上躺。
窗边结束后,她累的一丝力气也无,最后头发和身子又是祁明昀抱她去洗的,谁料在浴桶里他又犯起了浑。她忍无可忍,气急败坏之下寻到机会狠狠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咬得牙印泛血,紫红一片,他才肯罢休,放她回房。兰瑶翻了个身,忽然紧缩着身子,起了梦呓:“我不嫁、我不嫁,娘你别打我…”
断断续续低吟了几句,紧蹙的眉头才渐渐舒缓,又顺畅进入梦乡。
兰芙心底发涩,撑起一只胳膊,扯过掉落的被子往她蜷缩成团的身上盖。她们是堂姐妹,自小在枣台村一同长大,她总觉得兰瑶跳脱多事、没心没肺、口无遮拦又爱惹祸,是以从不与她合得来。
可她吃的苦远远要比自己多。
到了真正临别之际,她竟对她生不起一丝厌烦。那些经年旧事,幼时争吵,皆随窗外寒风卷入漫天夜色,清辉照彻,化解得无影无踪。青山阻碍,世事茫茫,今夜睡过去,等到旭日复升,就不知可还有再见之时。她平躺沉思,难以入眠。
兰瑶既想,她就助她为自己一搏。
明日早起送她去镇上,就当是最后一别。
翌日,两人不约而同,都醒得很早。
日光越过苍川,穿透窗棂,日复一日地照耀枣台村。她们搭了一辆牛车,兰瑶靠在颠簸木车上,望着渐渐显出轮廓的湛蓝天幕,掩面屈膝怆然泪下。眼前仍是青山掩映,阡陌交通,她生活了十五年的故地,今日便要试着与它辞别。
兰芙说要送她一程,祁明昀没跟着来。
她默默坐在兰瑶身旁,静待她平缓,才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就是要走。"兰瑶胡乱抹着眼泪,眼眶红得绯靡皱痛,又韧得犹如坚硬堤口,紧堵住欲往下流的泪。她望着蜿蜒窄道蔓延至无边无际的青山之外,清新晨气恍然荡散心底的惆怅迷惘,轻抿嘴角“我要去安州,听说那里人来人往,做生意的人多,也容得下外乡人。”“好。”
兰芙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给她,微蹲在她身前,声色低缓而坚定“这里面有三两银子,外加两百文钱,足够你到安州暂时找处安身之所了。可之后的事,就得靠你自己了,外头千人千面,人心难测,你要提防小人,也切记不可耍心思占人便宜。”
兰瑶鼻尖又是一酸,牛车驶进坑洼泥地,颠得人左摇右晃,她的话音却尤为沉毅“我知道,他们不同你,你是最好最好的人,我从前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我计较,还肯借钱与我。”
山路愈发平坦,光影也愈发明亮,数道自云端倾泻而下的微光驱散晨间清寒,唯剩融融暖意环绕身侧,车牯辘呼啦作响,破开空濠尘粒,一路向前。
终于到了杜陵县镇上,一排停歇的马车中正好就有一辆要去安州,车夫扩着声到处吆喝“去安州送货,可稍客,即刻便走!”
兰瑶怕横生枝节,不肯再多逗留,与那车夫议好价,便欲坐这辆马车走。兰芙恳求车夫再稍等片刻,转身跑去路边的食铺买了两个鲜肉烧饼塞给车上的兰瑶。“你拿着路上吃罢,我就送你到这了。“她沉凝片刻,忽然想到书上的一句话。
书上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她口中呼出的热气化为一团白雾,目光聚成炽热希冀:"一路顺风。”
车牯辘再次转动,这次却是孤身一人,兰瑶掀开车帘,眼泪落在包烧饼的油纸上,与一丝油花相融。“谢谢,我已经好久没吃过肉馅的烧饼了。“她吸了一声闷气,发丝蓬乱,耳廓冻得通红,突然扬声,“我们今生,还能再见吗?”
问出这句时,她也知希望渺茫,永州与安州,青山相隔,白水环绕,两个最普通的女子匆匆一别,又怎能把山水踩在脚下,不远万里相逢。
“能的。"兰芙踮起脚尖,扒着车窗与她说话。车缓缓走一步,她慢慢跟一步,直到马车驶出杜陵县长亭,远处是望不到头的连绵古道,她才停下脚步。车上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含笑带泪招手,清亮之音传的老远“再见!”
“再见。”
“驾!”
马车扬起尘土,略过长亭官道驰骋远去,少女的轮廓终化为虚黑一点,被万重山水隔绝,再无踪影。几日后,有樵夫从松云山打柴下山,途经山腰深河,掬水洗脸时发现一具女子的尸身,吓得即刻报了官。兰木严夫妇苦寻女儿多日却不见踪迹,听闻消息还以为溺毙河中的是兰瑶,一路哭得昏天黑地,踉跄跑过去认尸。
万幸虚惊一场,投河自尽的女子乃是莲花村马三的女儿,因不堪家父打骂,夜半跑到松云山投河。兰木严越想越怕,也不知女儿如今在何方,气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怒扇了崔彩云几耳光:“你这贱人!都是你把瑶瑶逼死了,若非你贪图孙家几个臭钱,怎会把我养了十五年的女儿逼得一走了之!”
崔彩云摔倒在地,怒极反笑,无情拆穿他虚伪的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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