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3)
在中国南部,受教育于风无雨阻的学校,刮台风时我想过天要塌了都不曾怀疑要下雪。有好几个冬天冷得可怕,南方许多的地方都下了雪,我的家乡总是不下,可当我去到另一个城市时,雪偏偏来了。反反复复几次轮回,我和雪永远擦肩而过。
我抓不住的东西有很多,例如抽奖从未中奖,连“再来一瓶”都只是听闻。但只有没看过雪这一件最令我不甘心,一怒之下我在降雪率百分百的时候来到了降雪率百分百的地方,埋也得埋进雪里。
走马灯替我破了一桩心事,与此同时我逐渐恢复知觉,感受到我的棺材竟是如此柔软且冰凉,并伴随一股黑咖啡的味道……
咖啡?哪儿来的咖啡?
我支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漆天花板。众所周知,无论天堂还是地狱都不会有白漆天花板,所以我还活着。
喉咙像堵了火球似的说不出话来,四肢又如泡在冰窟里无法动弹。有没有一种可能,地狱真的存在白漆天花板呢。
我那姑且暖和一些的嗅觉试图寻找黑咖啡的源头,然而气味越来越浓,自己找上门来。我昏迷前闻到的烟酒味不是错觉,确有其人,但他煮咖啡的行为可以和我那经常宿醉的继母第二天造成醒来着急忙慌地泡养生枸杞茶不分上下——给腐烂的肉做保鲜。
一片阴影落在我的面庞,我也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一只沾染了北极狼血统的缅因猫。
从好久以前开始,我的眼睛总能将看到的东西联想到世界另一种事物上,细品起来还都非常有道理,我便乐此不疲地用这双照妖镜消遣能被我看见的一切。
他的毛发是银白色,包括眉毛和胡渣,如同暴风雪莅临旱天牧场,庄重华贵与粗鲁不羁竟能有条不紊地杂糅在一起。他的头发被剃得很短,鬓角看上去修理过一番,没有划伤的痕迹。我猜测,人在洗心革面的第一天都会变得非常心灵手巧。可他的眼神依旧肃穆昏沉,不像个真心悔过的人。一时半会儿改不掉习惯吧,我又猜测,毕竟我那继母喝枸杞的时候手里还转着开瓶器。
见我没什么反应,呆楞地凝视他,他倾下身子,将脸靠近我。他拥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珠,藏在皱起的眉头下,结构分明的眼窝中。我敢打赌昨晚若不是我昏倒在他家门口,这家伙能把自己的全部血管都灌满烈酒。由于鼻子闻到刺激性气味,我的眉头连带着身体扭动了一下。
“********?”
他开口说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能通过语调依稀判断出是个问句。于是我歪了歪头,目光懵懂。
他探究地看了我一会儿,顺势坐在我身下的沙发上,他的臀部几乎紧贴我的腰,像两块拼图。盖在我身上的毛毯被他压在下面,将我钉死。
我该庆幸我长得足够东方,他很快明白了只有通过英语以及肢体语言才能向我传达信息。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门口,然后把手里那杯黑咖啡递到我的面前。
“You just, passed out, there. So I held you in. Are you okay?”他说。
我没接过咖啡,沉默地端凝着他。英语我听懂了,但我不会回答,我的语言系统是个二极管,只进不出。老实讲,我并非故意和他像拳击擂台赛的选手一样相互对视,这会儿我的脑袋瓜非常愚钝,做什么都慢半拍。他的蓝色眼睛十分剔透,我看得着迷。
忽热一双手在我眼前挡住了视线,他竟伸手捏住了我的脸。强烈的冷热温差让我不禁颤抖了一下,他像掰弄木偶人似的对我左看右看,观察我除了体温异常以外身上还有什么特殊的机关。
他边看边自顾自地解释,经二极管翻译后的大致意思是:你发烧了,就是它让你变成了傻子。你真幸运,碰上我还记得药在哪的时候。待着,保持清醒,如果你死在这里挪威的警察不会让我好过。
天老爷,我对他的误会大了。他绝非那类装模作样金盆洗手的伪善者,捡到我是他快活日子里的小插曲,清洗皮肤表面烟酒残留的痕迹仅仅出于一丝良心。要不是我听懂了他的嘟囔,就其掰弄我的脸这一举动来看,我极有可能成为他刀俎下的鱼肉,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客厅与厨房静静隔着一个拐角,我掀开毛毯,发觉身上被雪标记过的衣物全都被脱下,只剩一件毛衣和……玫红色秋裤。我以为我心如死水了,但一想到他给我脱衣服时看到这条秋裤后退避三舍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羞恼了一下。
我的行李原封不动的安置在茶几旁,上面是湿掉的衣服。很明显他看不上我的家当,更别说从中搜刮出我的个人信息。我的手机还在羽绒服外套的口袋里,仅剩百分之十的电量,掉电加速度提升得飞快,光是我解锁的功夫,它就从“10%”变成了“8%”。既然我来这什么准备也没做,手机自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连不上网,也通不了电话。不过我也不需要那些功能,我只是在它苟延残喘的时候,拍下了窗外的雪景。
我赤脚绕过茶几,移步至厨房,没发出一点儿声响,他没发现我。他在翻箱倒柜地寻找药盒,并不如本人所说的那样记性好,翻出的都是些未拆封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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