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锦曦（二）（1 / 1）

我这般想着，逐渐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屋外已是漆黑一片。二姐守在床边，春雨和姑姑们在一旁候着。她们几人似是哭了许久，眼眶肿得似个桃子。

“阿姊。”我轻轻的唤道。

听见这一声，她的眼里又蓄满了泪，手慢慢的抚摸着我的头发，道，“念念，醒了？你可有哪里不适？太医还候着，可要叫他们来给你瞧瞧？”

我摇摇头，总该让太医歇一歇。

见我摇头，她又问，“你可要用些膳食？我让他们做了你最爱的梅花酥，还有荷叶粥，杏仁茶，你想吃什么？”

我将头枕在二姐臂弯上想了一会儿，才轻声道：“阿姊，我要梅花酥和荷叶粥，你让她们给泡一杯花茶来，我要玫瑰的。”

二姐听到我肯用膳，忙叫房内的几个丫鬟快些去准备。

她吩咐完丫鬟，才有些迟疑的道：“念念 ，周翊安在下午年一直在门口守着，怎么劝都不听，你可要见见？”

其实也不怪二姐会这么问，外人皆以为晋宁长公主与丞相周翊安伉俪情深，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公主与丞相，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公主极爱梅花，念安院里种满了梅花，却从未让丞相进去过。

我摇了摇头，“阿姊，我不想见他，你让他回去吧。你让冬雪将知意抱过来我瞧瞧。”

二姐应了，也没有多少惊诧，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何须惊诧？

知意还不到一岁，小脸红嘟嘟的，很可爱。若是裴长安回来了，我们的孩子，也会这般可爱吧。

我逗了她一会 ，晚膳便到了，我勉强舀了两口粥，吃了半块酥饼，便再也吃不下了。二姐还想再劝我吃两口，我只摇摇头。

二姐拉着我在梳妆台前坐下，我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弯弯的柳叶眉，天庭饱满，挺立的鼻梁，昔日殷红的唇如今了无光彩，那双最像阿娘的眼睛黯淡无光。

二姐用手指慢慢地替我梳理着头发，“念念，阿姐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阿姐只有你了，锦轩还未回来呢，你再等等好不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也很轻。

我轻轻地抚过苍白的面色，曾经的晋宁长公主最是明艳动人，是紫禁城里最娇艳的牡丹，可牡丹开得再好，也逃不过凋零。

“阿姊，我明日想去见见父皇。”我慢慢的开口道。

二姐的手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这个夜，我睡的极其不安稳 我梦到了我和周翊安的大婚。

晋宁长公主出阁，丞相娶妻 ，自是百般繁华。那日，锣鼓喧天，十里红妆，百姓夹道相贺，人人都是欢喜的，唯有晋宁长公主同她的亲近之人不喜。

鲜有人知，晋宁长公主的爱人，是大周定北侯的嫡次子，是大周的常胜将军，于三月前战死沙场。

我猛然惊醒，静静地看着帷幔，那是今年上贡的新料子，听闻唤作“软烟罗”，我让姑姑找了月白色出来，做成了床帐。

姑姑说，软烟罗做帐子朦朦胧胧的，却又妙在朦胧。如今看来，姑姑说的全然无错，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帐子上，恍若云雾缭绕，似真似假。

二姐在一旁睡的有些不安稳，眉头紧锁，大抵是梦到什么烦心事吧。

我伸手想抚平她的眉头，却将她弄醒了。惊醒的她的眼里乘满了惊恐，看到是我，双手立刻紧紧的抱住我，仿佛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我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只好用手轻轻的拍着她，想叫她安心些。夜很静，所以我一下子就听到了她的哭声：

“念念，我梦到你……”她话未完，便已泣不成声。我顿了一下，才想明白她梦到了什么。

“阿姊，你该为我高兴的，我可以做宋锦曦了，可以去见母后了，可以去见我的小将军了，不用再做我不喜欢的事了，嫁我不想嫁的人，过我不想过的日子了。你啊，该为我高兴的啊，怎么反到哭了呢？”我静静的说着，声音也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却有些震耳欲聋。

二姐听着我的话，慢慢止住了啜泣声。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似是不舍，可又不得不放手的眷恋，“念念，阿姐忘了，我的念念过得不开心。念念，阿姐会替你护好知意和锦轩，你啊，只管开心就好。”她笑着说，那笑很像是释然了。

释然，这两个字写起来并不难，可要真正做到这两个字，太苦了。

我从小便知，释然，接受，放手，是世间苦事，却又是不得不行之事。

我将头枕在她的臂弯上，酝酿着睡意，没有再接她的话。

棋入死局无解，话到死地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