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反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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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天幕黑得发沉,如同候在暗中的怪兽,随时准备吞噬过往生灵。

甄嬛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大雨,只觉自己如江浪中漂泊的浮萍,无根无据只能被浪潮追着走,不知哪一个浪头打来就会有覆灭之灾,她伸手接住倾泻的水流,似是想托起自己未知的命运,嘈杂的雨点盖不住她悲伤的声音:

“槿汐,太医院说,温太医因伤势感染不治身亡,是真的吗?”

接连的变故让槿汐很是伤感,不过日子还得朝前看,她只好安慰甄嬛:

“奴婢问过苏培盛,太医院派人去的时候温太医已经入殓,娘娘,万事皆是缘法,请您节哀吧。”

也许是这场雨实在压抑,也许是故人的逝去格外伤人心怀,甄嬛只觉所有的心气都被消磨一空,只余满身寂寥:

“眉姐姐走了,温太医也不在了,人世无常,我也不知自己会有怎样的归宿?”

槿汐知她现在心伤神碎,再多言语的开解都无济于事,唯有时间才能宽慰她的伤痛,因此不再劝她,只上前扶住她:

“娘娘,风急雨大易染病气,流珠熬了姜汤,回屋喝点吧,不管如何奴婢们还陪着您。”

甄嬛不想进屋,屋外虽冷可开阔不像屋里压得人无端憋闷,可看着槿汐惶惶不安的神情,还是由着槿汐搀着自己往回走。

五福堂内,香气袅袅。

已经隔离回来的安陵容就着潇潇雨声,静静抄写着《文殊师利发愿经》,这是第一百三十劵,她要抄足一千卷为夏冬春积福,希望她来生无灾无痛,长命百岁。

雨天除了哀悼外,还适合离别。

杏花春馆外,三阿哥送走了因母亲身亡需要回家奔丧受孝的王懋竑。

看着年过半百的师傅渐渐远离的身影,弘时不自觉的松了身形。

对这个学问踏实,为人克己慎礼的师傅,弘时是又怕又惧。

每日除了功课外,师傅教得最多的就是为人道理,初时三阿哥还能听进一二,可时间一长这些道理如同桎梏一般牢牢束缚着他,让他心中愈发的烦躁,为何他就得按别人的构思来生活?

可这点逆反他不敢在任何跟前表现出来,怕招来更严厉的说教。

如今负责管教他的师傅走了,弘时只觉压在头顶上的大石头稍微松动了点,接下来这三年他终于可以过得松快一些。

如此想着,三阿哥便轻快的回了屋。

转眼就过了中元,皇上依然缠绵病榻中,不过因沈眉庄之事,为防给其他人也带来病气,皇上下旨免了众妃侍疾。

后宫一片平静,时间一久众人从天花的恐慌中走了出来,一时在园中自得其乐,唯有皇后跟甄嬛各怀心事。

皇上子夜昏迷,皇后借故拖延,原以为皇上醒来后,会有雷霆之怒,皇后都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可一连多日竟不见有半点问罪。

皇后认为要么皇上没察觉自己那晚的意图,要么皇上在隐忍不发。

前者对她有利,后者就等于自己头上挂了一把会随时掉下来的利刃,在不清楚皇上态度前,她决定先找人试一试,这个人就是甄嬛。

对皇后提出的提议,甄嬛万般不愿意,只是她此时没有力量与皇后抗衡,只得委婉表示拒绝:

“臣妾承蒙皇后娘娘大恩才得以回宫,按理娘娘所说,臣妾万不敢推辞,可娘娘也看到臣妾的处境,回宫后臣妾想见皇上一面都难,臣妾担心,臣妾贸然去找皇上,反而惹得皇上不快,从而让皇上更加厌弃臣妾。”

皇后却不那么认为:“本宫不那么看,皇上同意让你回宫,说明皇上心中还是怜惜你的,只是皇上毕竟是天子,天子的尊严不容冒犯,当年皇上与你相互间是存了情意的。”

她的话语温柔带着蛊惑:“有情才容易让人误会,如今皇上病中,身体正是缺了可心人的时候,皇上不来,你大可多下下功夫,要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情?甄嬛心内发苦,她已经不是初入宫时的懵懂少女了,这个充满权势斗争的宫廷中,君王的心只专注在皇权上,后宫不过是他用来消遣平衡的工具,那一点点薄如轻纱的情意,在江山社稷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再说,她以前视如珍宝的情意,到头来不过是一场与故人相似的虚幻。

如今,看皇上的态度,对她这张脸再无波澜,她在皇上跟前已经失去最大的依仗,靠色相去争已经不是明智之举。

这几个月,她仔细留心了熹贵妃、敬贵妃及文妃的行事风格,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张扬无知,皇上当年夺嫡何其艰险,其心机城府远不是后宫女子可以窥探的,可她当初竟在朝政上出谋划策以求让皇上看到她不输男子的经纬之才,好在后宫立有不败之地。

现在想想,她以前所接触到的权势,不过是皇上劳累之余的消遣。

包括这后宫里让所有女人争来斗去所谓宫权,也是皇上刻意纵之,为的是消耗后宫各方势力,以减少宫妃们对家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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