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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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稳接了令, 什么都顾不得了,扔下手里的卷宗,跟着汪轸赶到了建福宫花园。

进门看, 皇帝站在槛内, 孤零零的身影, 不知还在坚持什么。听见脚步声回头,乏累地看了他一眼,“你去替朕劝劝她, 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朕会把你杨家剩下的人全部凌迟处死,听见了吗?”

就是这样铁血无情的帝王,残忍的作风,才是真正的他。

杨稳微低了低头,算是应下了。

皇帝这才怔怔转过身,艰难地迈着步子,顺着幽径走远了。

杨稳忙上前照看, 见她面无人色,心里只觉惨痛, 温声道:“我来了,有什么难过的,都同我说吧。”

如约迟迟调转视线看他, 眼里的泪滚滚而出,哽咽着说:“杨稳, 我被人骗了。”

被骗得失身失心,被骗得什么都没剩下。原以为她已经无可失去了, 岂料还有, 至少还有尊严。但如今……连尊严都扫地, 不复存在了。

杨稳像救命的稻草,她的悲伤和愤怒,只有他知道。她紧紧抱住他,在他肩上哭得声嘶力竭,她还记得前两天去司礼监找他,一心想把藩王谋反的事告诉慕容存,杨稳说只要过得好,鼓励她坦诚相见。结果呢,一败涂地,她再一次遭了算计,她的真心,被人狠狠踩在脚下。她甚至觉得愧对杨稳,他一直在她身边伴着她,如今也被她连累,一无所有了。

杨稳在她背上轻拍,不住安抚她,“好了、好了、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吗?彼此都知道前途惨淡,如果走不出去,大约就要死在这深宫里了。

“与其被骗一辈子,不如尽早发现。”他的口中,永远是一切都不算最坏,还在竭尽全力安慰她,“你做得很好,你去求证了,总比永远蒙在鼓里强。你伤心难过,都是应当的,哭过之后再来想一想,往后该怎么办。日子总要过下去,路也要一步步走,这仇恨,不管你是想捡起还是想放下,都没人会怪你的。”

她惨然发笑,“放下?我是想放下,结果怎样?他骗我,让我沦为笑柄,我怎么才能迈过这个坎儿?”说着绝望地摇头,“杨稳,你瞧不起我吧,我也瞧不起我自己。我一心想报仇,却不料最后被人这样愚弄,我对不起死去的家人,也对不起自己。我想是……不该再活了,不如一死了之,这辈子也就解脱了。”

可杨稳说不,“想死还不简单吗,一个绫子一把刀,或是找一口井,跳下去就完事了。但你死后会怎么样?你身不由己了,他把你的尸骨葬进妃园里,你永远都是他慕容存后宫的人,你甘心吗?许家如今只剩下你,你该替全家人,好好活下去才对。”

她偏过身子,靠在大引枕上,两眼空洞地望着窗外,喃喃道:“许家有我这不肖子孙,还有什么指望,我活着……活着也是折磨……”

“那就接受惩处,别想用死来逃避。”

有时候反倒是不留情面的话,更能点醒人。她呆愣了片刻,执念被瓦解了,茫然问:“杨稳,你会陪着我么?往后司礼监秉笔,怕是做不成了。”

他轻蔑地笑了笑,“谁在乎那名头。秉笔后头还有两个字——太监。这两个字,我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官儿当得既不光宗也不耀祖,反倒是一辈子的耻辱。”

她听完,慢慢颔首,“先前你说过,要带我离开京城,到别处去,我一直没答应,现在想想,怪后悔的。要是能寻见机会,我们一块儿走吧,躲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

杨稳说好,“把一切全撇下,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再活一回。”

***

咸福宫里,气氛凝重如冰冻的湖面,连掉下一根针的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太后僵坐在那里,摆了摆手,让金禧退下了。

金禧是早就安插在延春阁的耳报神,皇帝弄了个寡妇进来,她虽不反对,但对一切都必须了如指掌。

果然是探到了,这样惊天的一个大秘密。她听完奏报,一时竟回不过神来,脑子里只管千回百转,想起先帝,想起先太子,想起常伴在太子左右的,那个姓许的詹事。

“你听明白了吗?”太后转头问楚嬷嬷,“那丫头,竟然是许锡纯的女儿。”

楚嬷嬷说是,“奴婢听明白了,吓得胆儿都要破了,咱们万岁爷是怎么想的,竟在枕边放了一把刀,这是要出个纰漏,岂不是弥天大祸吗。”

太后脑仁儿钝痛,扶住了额道:“真是冤孽,这事该怎么处置才好……怪道她打听先帝临终为什么召见,原来是想从我这里求证。这皇帝是不是魔怔了,明知道这谎总有一天会露破绽的,怎么还敢胡扯?”

楚嬷嬷叹了口气,“料着确实喜欢吧,一心想把人留下,又没有旁的办法。要说还是从根儿上下手,最能说服人,可这事儿又不能和您通气儿,含糊着,可不就穿帮了。”

太后倚着引枕,蹙眉思量再三,“前阵子她又是丧父,又是丧夫的,我本以为她命苦,原来是事出有因。当年追剿东宫官员是余崖岸承办的,她能忍辱嫁给余,那么余的死,想必和她脱不了干系。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丫头,搁在皇帝身边,不怕人吗?皇帝到底有几条命,敢这么玩笑着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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