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寂静之中(1 / 2)

加入书签

令公鬼一边低声嘟囔,一边迅速穿衣。不论如何,他不能给她们任何一个人找到挤进来的借口。这些鸦青色的裤子比他穿惯了的要暖和,不过也很舒适。还有这些袖子像大波浪似的中衣,洁白得足以令思尧村的任何一位好主妇满意。这双高及膝盖的皂靴非常合脚,就像他已经穿了一年似的。他希望这只是鞋匠好手艺的功劳,而不是鬼子母们的杰作。

所有这些衣服加起来可以打成一个跟他个子一样大的包裹。然而这些天以来,令公鬼不再需要日复一日地穿着同一条裤子,直到汗水和尘土把它变得跟皂靴一样僵硬还得穿在身上,他已经重新习惯干净衣服的舒适感了。

所以,令公鬼从自己的箱子里取出鞍囊,把能塞进去的衣服都塞了进去,然后,又无奈地把那件花哨披风铺在床上,那个危险的标志朝里,再往上堆了几件中衣裤子,用绳子绑成一个可以背在肩上的包裹,样子跟他在路上见到的其他年轻男子背的那些差不多。

一阵响亮的号声穿过箭缝传进房中,卫所高塔上的铜角呼应着墙外炫耀的铜角。

“有机会我就把那个标记挑掉。”令公鬼皱着眉自言自语。他曾经见过女人们把绣得不好的或者不再想要的刺绣挑掉,似乎不是很困难。

令公鬼把剩下的衣服,事实上,大部分的衣服都剩下了,塞回衣柜里。不能留下他逃走的证据,以免自己离开后头一个往这个房间里张望的人发现。

令公鬼仍然皱着眉,在自己床边跪下。垫着床的炕炉里面,火已经被浇灭了,夜里,这里的小火整个晚上地燃烧,使床铺即使是在定阳最寒冷的冬天也能保持温暖。这个季节,这里的天气仍然比他习惯的要凉些,不过,羊毛毯已经足够保暖。

令公鬼拉开点火的门,取出一个包袱。这个包袱是他一定要带走的,幸好伍慧贞没想到有人会把衣物收在这个地方。

他把包袱放在羊毛毯上,解开一角打开一边。这是一件说书的披风,朝里的一面打着数百个颜色大小各异的补丁。披风本身并没有破烂之处,这些补丁是作为说书的标志用的。或者说,只是曾经是一个说书的标志。

披风里是两个硬皮盒。大一点的盒子里放着一把琵琶,令公鬼从来没有动过它。他想起那句话:小子,农夫的笨手指永远玩不好琵琶。另一个又长又细的盒子里放着一支镶着金银花饰的羌笛,自从离开家以后,他不止一次用它为自己换取晚饭和床铺。

谢铁嘴去世之前,教会了令公鬼吹羌笛。每一次令公鬼拿起它,就会想起谢铁嘴,想起他锐利的眼睛和长长的白胡子,想起他把披风包袱塞进自己的手里叫自己快跑。然后,谢铁嘴自己也跑了,小刀像变魔法似地出现在他手中,就像在表演一样,他冲向了那只来杀他们的黑神杀将。

令公鬼打了个冷战,把包袱重新扎好。一切都结束了。想起塔顶上的那阵怪风,他觉得,在如此靠近灭绝之境的地方,有时会有怪事发生。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相信这个念头,反正他的意思跟孔阳明显想表示的意思不一样。不论如何,就算没有丹景玉座的来临,他也早该离开海门通了。

令公鬼穿上留在外面备穿的曳撒它的颜色是深深的黑绿色,令他想起家乡的老林子,想起自己长大的父亲的那片老林子里的庄子,还有,他学会游泳的水泡子。

令公鬼把天元应龙宝剑挂在腰边,又把装得满满的箭壶挂在另一边。他那把解了弦的弓跟马鸣和子恒的弓一起斜靠在角落里,弓身比他自己还高两个手掌。这是他到了海门通以后自己做的,除了他以外,只有孔阳和子恒拉得动。他把羊毛毯卷和新披风穿过包裹的背绳,一起背到左边肩膀上,再把鞍囊背在包裹上面,然后拿起弓,把使剑的手留空,令公鬼心想,让他们以为我不好惹吧。也许,有人会这么想的。

令公鬼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的走廊几乎空了。一个穿直裰的仆人跑过,仅仅朝令公鬼瞥了一眼。那人的急促脚步声一消失,令公鬼立刻闪出走廊。

他试图装出自在随意的样子,可是这样带着背后的包裹和肩上的鞍囊,他也心知人人一看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一个打算远行再也不回来的人。铜角的声音再次响起,从卫所里面听起来声音较弱。

他令公鬼有一匹高大的红棕牡马,养在北边一个叫做鸿运来马厩的马厩里,靠近师左次大人出外骑马时用的那扇便门。不过,在今天这个日子,不论是海门通节度使还是他的家人,都不会除外骑马,所以那个马厩很可能只剩下马夫。

从令公鬼的房间出发有两条路可以到达鸿运来马厩。一条是沿着卫所绕个大圈,从师左次大人的私家花园后面走到另一边,然后穿过此刻大概也是空荡荡的马蹄铁锻铁场,然后到达马厩。如果走这条路,要花很多时间,在令公鬼到达自己的马儿前,搜查他的命令大概已经下达,而且已经开始搜查了。另一条路要短得多,首先穿过外庭,那里,甚至就在此刻,丹景玉座也许正带着十几个也许更多的鬼子母们往那里走。

一想到这,令公鬼就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他这辈子受够鬼子母们了,一个就已经太多。所有的故事都是这样说的,他的亲身经历也证明了这点。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