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加入书签

暮春三月,京城的风里犹带春寒。

淮安侯府内的气氛最近颇为压抑,后厅的书房附近静悄悄的,院中扫洒的下仆屏息静气,离得远远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屋中谈话的两位贵人。

书房内的俩人正坐在窗边对弈,心神却显然都不在棋盘上,迟迟未落子。

“今日早朝,陛下仍旧缺位,已连续一月了。”

沉默良久,淮安侯缓缓开口:“听说漠北的那位,已经回了京,如今正托病不出,远居京外别院。”

说到后半句时,声音放得尤其轻,颇为忌惮。

听到“那位”,坐在对面的礼部周侍郎面色微微变了变。

淮安侯这盘棋下得心烦意乱,攥紧了棋子,愈发烦乱:“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几位亲王也未离京……”

周侍郎及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声音压着:“侯爷,慎言。”

俩人正低低谈着话,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噔噔噔地冲进院子,打破满院的沉寂,朝着书房狂奔而来。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种时候,不经通报就擅闯书房?

淮安侯眉头一皱,不悦地正要呵斥,便见冲进来的那人扑通跪地,气喘吁吁的,满脸喜色叫:“侯爷,夫人差小的请您去春芜院,说是,说是小世子醒啦!”

淮安侯眼底的怒气消散得无影无踪,噌地站起了身,终止了方才的谈话。

周侍郎一愣之后,紧绷的肩膀也松下去点,拍拍下摆站起身:“既然小世子平安醒来,周某就不打扰了,恭喜侯爷,快去看看吧,就不必送……”

话还没说完,老朋友已经丢下他,往春芜院去的步子比跑过来的小厮还急。

春芜院内的气氛格外热烈。

钟宴笙刚从一场混沌而破碎的梦境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刚睁开眼,耳边便传来一阵阵的絮絮声响,有很多人在说话。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那些声音都隔了一层膜似的,分辨不清在说什么。

他略有些混沌地抬起眼,恍惚中见到了几张熟悉至极的脸,纷纷都带着喜色,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看到那几张脸,钟宴笙浑身的血忽然凉了一下,眼眶却相反地瞬间发起热,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嗓子沙哑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爹……娘?”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亲眼见到他们都被斩首了。

还是他也死了吗,否则怎么会见到他们?

浑浑噩噩的念头接二连三刚冒出来,钟宴笙就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拥住了。

熟悉的香味漫过鼻尖,带着泣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娘的心肝儿啊,你这次真是吓死娘了……迢迢不哭不哭,娘在呢。”

母亲的温度笼罩着身体,钟宴笙迟钝地眨了眨眼。

是活着的气息。

钟宴笙使劲又眨了下眼,眼里的雾气倏然化为泪珠,冰凉凉的,顺着脸颊砸落下去,模糊的视野终于清晰起来,他靠在母亲的怀里,越过她的肩膀,看清了站在床边满脸严肃的淮安侯。

他大病初醒,柔软的毛发还乱糟糟的,俊秀郁丽的眉目苍白得像张纸,唇色也淡,整个人像枝头将将要枯萎的花,被柔软凌乱的漆黑长发一衬,触目惊心的脆弱。

此时泪蒙蒙地望过来,可怜乖巧得很,连淮安侯的脸色也不禁柔和下来,不太能维持得住严父的形象,低咳一声:“多大了,怎么生场病也哭……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说着说着,露出个几不可见、如释重负的笑。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在外面探头探脑的,面目一个比一个熟悉鲜活,压低了声音叽叽喳喳,激动地望着他。

所有人都活着。

直到此时,钟宴笙才彻底回过了神,迟钝地想起在他昏迷过去前发生了什么。

今年初,淮安侯收到了回京的调任,他跟着家里人回到阔别多年的京城,幼时的朋友景王听闻他回来,惊喜地来寻他出去游园。

结果他不小心落了水。

三月的京城依旧冷得很,池水刺骨冰寒,一落进水里,他的小腿就抽筋了,口鼻呛了水,他的衣裳又比旁人更厚重点,明明是不深的池子,却怎么都挣扎不出来。

最后还是景王不顾安危,跳进池子,将他捞了出来。

被送回来的当晚,他就烧昏了过去。

然后做了一场……噩梦。

“迢迢是不是做噩梦了?”见钟宴笙只是呆呆地反复望着他们不说话,眼睫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搂着钟宴笙的侯夫人赶忙掏出手帕,温柔地给他擦着脸安慰,“噩梦都是假的,不怕啊。”

提到噩梦,钟宴笙顿时打了个寒颤。

昏睡的这几日,他一直在做一个怪梦。

钟宴笙梦到,他活在一本话本里。

在话本里,他是被淮安侯府抱错的“假少爷”,而真正的淮安侯府小少爷,被人抱错后丢弃,给一个农夫捡走,吃苦受难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带着信物,千里迢迢寻回亲人,却不得侯府上下重视,就连仆从都敢轻贱他。

不仅如此,话本里的淮安侯和侯夫人很不喜他的性子,担心他会影响到钟宴笙的心情,还把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