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二八 救人(中)(1 / 3)
船队抵达徐州城时,规模已经超过千人。
这里面多半是难民。
船只自然不够,所以很多难民只能在河岸跟着。他们当然愿意跟着,因为船队有粮食。船队之所以有粮食,是赵宁沿途找大地主筹了粮。
能被称为大地主,修为地位都有一些,当然不愿乖乖交粮,不过当那位当家人被挂在高高飞檐上后,就由不得他不拿出粮食赈济难民。
一千多难民,得了粮食填饱了肚子,没道理不跟着船队走。
浩浩荡荡一千多面黄肌瘦的难民,都是拖家带口的,一眼望不到尽头,怎么都不算少了,放在哪里都是触目惊心的景象。
但真到了徐州城外,才能理解何谓触目惊心。
阴沉了好久的天空终于在声声摄人心魄的闷雷声中,裂开了无数道口子,将积攒已久的雨水倾泻而下,雾气升腾四野暗淡,徐州城在闪电中被风雨所吞没。
每一段城墙,每一片屋舍,每一块农田,每一棵大树,每一株杂草,每一寸土地,每一个难民,都无从幸免,尽数成了无边雨帘大颗雨珠下的落汤鸡。
这里有广厦千万间,这里有难民无际无沿。
从各地赶来徐州这座武宁中心城池,想要在这里寻一口饭吃,吊住自己一家人性命的难民,布满了四面城墙外的居民区与平地。
他们有的穿着打满补丁的单衣,卷缩在街巷的屋檐下避雨,却被身着绸缎的屋主人像赶苍蝇一样驱赶,捂着鼻子嘴里骂着臭死个人。
他们有的赤着双脚,成群结队挤在一棵棵大树下,无心安慰怀里小孩子的哭声,只是抬起没有血色的脸,绝望而又无助地望着苍天。
他们有的摔倒在了庄园农田里,却有一群穿着蓑衣,家丁打手模样的人,在大雨中呼啸而至,手中鞭子木棍等物胡乱砸下,让头破血流的他们赶紧滚开,休要害了庄稼。
他们有的被布衣麻衫的居民捧上一碗热水,招呼他们进屋躲避。
他们有的躲在酒楼客栈商铺的屋檐下,被伙计们驱赶之时怒气勃发,双方便殴打在一起,倒在泥泞的道路上翻滚。
彼此撕扯叫骂,出手狠辣不留情面,好似彼此有杀父之仇。
更多的人置身于无遮无掩的雨瀑中,在广阔无垠的区域里或坐或站,或三五成群,或孤独一人。
有妇人弓着腰背把孩子死死抱紧,尽量为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有男人脱下衣衫高举在头顶,尽力为妻儿撑起一片漏风漏雨的天地。
有早已饿得孱弱无力的老人被大风吹倒,再也没能站起来,儿孙们跪在他身边悲戚地呼唤嚎哭;
有小孩浑身滚烫陷入昏迷,母亲喊得撕心裂肺,父亲急得原地打转却束手无策。
有些泥土地上,有的人躺着不动弹,没有人去理会,隐有尸臭味发出,想来是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城门处,武宁军将士严阵以待,城楼前,武宁军高手强者坐镇一方,他们今日接到的命令,是徐州城许出不许进。
总之,城外难民,一个都不能入城!
这是惯例。
他们看着城外的人间炼狱,看着自己受苦受难的手足同胞,面无表情,隔岸观火,犹如天上神祇,无悲无喜,置身事外。
人祸可怕,天灾可怕,二者相加更加可怕,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总是规律,对平民百姓,对穷苦人家来说,经常还是不变的铁律。
难民之多,早已过万,到底是两万还是三万,没有人去点数。
此时此刻,他们跟野外的杂草没有区别,都在经受风吹雨打,都无人关爱在乎,都是生死由命。
船队在码头靠岸,盗匪们哄闹着嚷嚷着跑下船,想要找地方先避避雨再说。
在河岸上同行的难民们,左右观望之下,见没有地方安身,都茫然而麻木的停在原地,任凭大雨加身大风拂面,有一种不为外物所动的死寂与悲凉。
眼前这一幕,让赵宁心如刀绞,默然无言。
张京与常怀远在磨山一线大战,麾下主力厮杀多时,萧县近乎为之一空,成了一片白地,但这并不是说,其它地方就没有遭受兵祸没有难民了。
他们的侧翼偏师,会在附近州县交锋,在广阔地带迂回奔杀,胜则大肆掠夺大发横财,败则“所过焚掠”“所过屠灭”。
——对败军来说,撤离之地会轮落敌手,被敌军抢掠,与其让财富落入敌手,不如自己先收入囊中,至于奸淫杀人,既是顺手施为,也是发泄战败怒火。
被藩镇军祸害的武宁百姓多数不胜数,眼前这三万难民,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世事常有诡异之处。
人生在世,活下去是基本需求,也是最重要的需求,真到了肚子空空,生命遭受威胁之时,为了生存理应殊死一搏。
甚至是不择手段。
除非是到了寿命要自然终结之时,否则天下生灵四野动物,绝不会坐以待毙,但人贵为万物之灵长,却愿意被活生生饿死。
哪怕是处于眼下这种境地,两三万难民们都不曾兽性大发,群起抢劫焚掠城外居民区,亦或是聚集起来,蜂拥杀向城外地主的庄园。
或许在形势愈发严峻的日后,有人振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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