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言 五(2 / 3)
沉便道:“那奴婢多嘴,想提醒小姐一句。若是以往,万事都是有可能的,可现在,小姐自己心里也清楚,您与校尉大人无论有没有情,都不可能。既然不可能,多付出就是让自己受苦,小姐多疼惜自己,少疼惜他,才是对的。” “可我……” “小姐千好万好,做事果敢,在这些事情上却太优柔寡断。既要撑起侯府,就该郑重远离他,小姐两边都想要,卡在中间不伦不类,最后什么都做不成。” 这话直往孟湘湘肺管子戳。 并非只有阿沉看破孟湘湘性格的劣处,孟湘湘自己心如明镜,知道自己不应该左右摇摆,偏偏每次下定决心,再看到那人春风化雨似的样子,又要被他动摇。 这也算一种恋爱脑吧。 阿沉道:“这么多年下去,马上要献舞,夫人的期望马上就要成了,小姐也想要过好生活,不是吗?” “是,你说得对。” “小姐你……” 孟湘湘把泪擦去,新的泪水又如珠串滚下来。她突然觉得阿沉很可怕,看到她就胆寒,到最后身子蹲不稳,跌坐到地上。 郑子潇的话又在耳畔回荡。 “我从未想过你适合做什么,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阿沉想要扶她,却被她躲开,只好忧心急唤她一声。 孟湘湘眼睛通红,带着哭腔质问道:“难道我一定是个被明码标价的女人吗?” “小姐在说什么,阿沉听不懂。” “难道我是个没有感情、完全麻木的人吗?过去的一切,他对我的心意,我自己的感触,我一定要装作全然不知吗?” 她喊得急切,几乎破音,声音回荡在屋内。 烛火颤了几下。 孟湘湘道:“你们均问我怎能忍心丢下侯府,你们要的我都做到了,我就是想喘口气,歇息一下,可以吗?” 阿沉被她吓到,神情有些错愕,“小姐,这是姑娘们都要经历的呀。姻缘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与郑校尉是不合礼数的,怨不得。” “可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不是侯府的小姐,我不是孟湘湘。” 孟湘湘突然觉得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撞了,翻江倒海难以呼吸,喉口还不断发酸,她一个没忍住,翻起身对着盂盆干呕起来。 酸涩的感觉支配下,她勉强能感觉到阿沉在拍她的脊背。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待恶心感消下去,孟湘湘才倚着墙坐下。 门一直没关,风吹过脸庞,丝丝凉凉的。 孟湘湘不想再哭,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纵观在这个时代的日子,以及能望到尽头的后半生,事事关乎孟湘湘,事事又与孟湘湘无关,说到底自己也是被裹挟在时局里,被人操纵,没什么自由可言。 很多时候人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她早该明白的。 第二日清晨,按照惯例去给夫人请安,孟渝端坐在香炉边汇报课业,夫人闭目养神,单耳朵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示意自己还在听。 礼数周全,退下后,孟渝忽然缠住孟湘湘,“长姐,上次说得土地兼并一事,孟渝有了些想法,长姐可不可以听。” 孟湘湘点点头,跟他一道走。途径一念亭,路过的婢女行远,葱绿中透着静。 孟渝和周遭环境一样静,低声说:“我想了许久,问题出在世家贵族盘桓,我想到两个法子,一是对于官宦世家,让他们不得袭爵过三代,二是对商贾富人,削他们的籍,拉低这些商贾的地位。” “阿渝,太过莽撞了。” “只有这样,才能打破世家的枷锁。” 孟湘湘叹出沉重的气,“你想要打破世家的利益链,世家就会想扳倒你,就算真的要做,也要深思熟虑。但你能有这个心思,我真的很感动。” “长姐,我知道现在做这样的变法是不可能的,我想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好,从长计议好……” 变法者多数没有好下场,以一人之力对抗门阀世家就像是蚍蜉撼树。古有商君变法,为秦开创万世功业,到最后也要葬身在车裂刑罚里。 孟湘湘知道孟渝这样的孩子是会站出来的,他会站在万民的风口上,张开双臂拉拢缝合长陵的伤口。但她总希望这一天来得晚些,不能让孟渝成为变法而死者之一。 “长姐眼睛怎么这么红,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孟湘湘点点头,脚下有点不稳,孟渝连忙撑住她的身子,“长姐,阿沉都跟我说了。” “她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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