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1 / 3)
天色昏暗,大雨倾盆。
往日热闹的街巷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无。每隔几步路,杂草丛生的潮湿路边,就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穿戴盔甲的尸体,被雨水浸泡着,早已看不清真容。
远远的,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唢呐声。
尖锐的乐声似悲鸣又似低泣,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支送亲的队伍顶着瓢泼的雨势,艰难地拐进西大街。两个吹唢呐的越发卖力,仿佛是要盖过哗啦啦作响的水声,直吹进皇宫里去。
被雨打得颜色深暗的花轿旁边,跟着个浑身湿透的小厮。
他两手撩起衣摆,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水,吃力地往前迈着步,偶尔腾出只手来抹了把脸,高声道:“都走快点!我们殿下还在宫中等着呢!要是你们误了时辰……”
雨声实在过大,哪怕就坐在花轿里面,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苏莺珠眼前是一片昏暗的深红色,她抬手掀了盖头,又拨起左侧的帘子一角,吃力地探头向外看去。
头上顶着极沉的发冠,压得苏莺珠连转过脸都格外艰难。
小厮似乎没发觉苏莺珠的动静,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探着路。
他抬了头,再次对着几个轿夫吆喝道:“快走快走!你们抬的这位可是位贵人!今儿是王妃,明儿个就是皇后娘娘喽!”
“官爷,咱们能不能换条道啊?”一个胆小些的轿夫自前面叫嚷着,“这路上死人也太多了,不吉利!”
小厮慌忙啐了一口,气喘吁吁地骂道:“胡说什么呢!今儿个殿下和王妃大婚,是最最吉利的好日子!再说他们人都没气了,怕什么?”
“可是……”
“什么可是?这路上死的可是步家的部下,步家军就算死了也是英魂,还能害了你们不成?”
步家?
苏莺珠扶着帘的手蓦地一颤,睁大了眼睛。
她随后又听小厮厉声警告:“一会儿咱们路过南大街,若是见了正在厮杀的,就当没看见,听着了没有?”
他声音变得有些畏惧:“我来之前听说那步家的小将军哪,就藏在南大街附近!他可是逆贼余孽,杀人如麻,你们谁要是看见了他,也得跟着他一起死!”
几个轿夫立马应得一个比一个快,生怕跟这种事扯上半分关系。唯独苏莺珠攥紧了覆在膝上的手,死死咬着唇避免发出声音,指甲陷入掌心,几乎掐出血来,仍然毫无知觉。
然而下一秒,那小厮一双鹰隼般的精明凶狠的眼珠子猛地一转,目光如利箭般骤然射向苏莺珠!
苏莺珠心中狠狠一跳,蓦然从梦中惊醒。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做了场梦。抬眼向窗外望去,已是天光大亮,旭日灿灿东升,远处浮现瑰丽的云霞,哪里有半分要下雨的意思。
她的侍女金崔端着盥洗用的银盘步子轻快地进来,瞧见苏莺珠怔怔坐在床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顿时心疼地皱起眉:“姑娘,您又魇着了?”
苏莺珠摆摆手,对金崔抿出一个笑:“不妨事,缓缓就好了。”
金崔就也不再提,她话锋一转,抱怨起了另一件事:“姑娘,您说国公夫人如今是不是越发得寸进尺了!昨日刚让姑娘去前厅见了几个世家公子,今儿一早又派了人来传话,说还有三个公子要见。”
她顿了顿,委屈道:“我只说姑娘心情不好,将人打发了去。”
这事说来也有原因。苏莺珠是卫国公府的大姑娘,如今年满十七,还未曾定下婚约。
按理说卫国公府在京城也算个权贵,苏莺珠又是个貌美的小娘子,自然不缺前来求娶的人家。
偏偏就是她及笄前一年,卫国公府出了事,她阿爹卫国公被贬到了边境做官,国公府就只留下了女眷。
卫国公夫人是苏莺珠继母,对这个女儿的婚事并不上心,就这么耽误了好几年。
然而国公府始终不见起色,反倒越发衰落。国公夫人看苏莺珠年岁渐长,倒是开始着急了,但此时的国公府已是强弩之末,哪家王公权贵都不愿与之结亲。
如今也就只有国公夫人还在坚持不懈地与那些公子见面,每次还要求苏莺珠过去亲自见见。苏莺珠也就敷衍了事,或是直接不去。
不过说来总归是件烦心事。若是国公府出事之前,遇上这种无理要求,以苏莺珠的脾气,只怕早就直接冷了脸,一丝面子不给。
但这三年,苏莺珠见惯了京城各世家是怎样捧高踩低对待国公府的,隐忍得多了,在国公夫人的这些小打小闹面前也就不愿多作计较。
果然,金崔抱怨完,苏莺珠也只是伸手接了浸湿的帕子,漫不经心地答:“国公夫人想折腾,就随她去好了。总归我不情愿,她也不敢强迫我嫁人。”
“可是哪有这样相看的呀!”金瑞急得快哭了,“别人家都是由主母掌眼,唯独国公夫人每次都让您抛头露面。”
“不是奴婢挑刺儿,实在是国公夫人选的公子名声都不好,多是些流连烟花之地的浪荡子,这么下去难免会有风言风语,到时候姑娘您的清誉也会受损呀!”
“我哪还有什么受损不受损可言?”苏莺珠笑了一声,神色无波无澜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