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孤坟 上(1 / 2)
几日后,谢家几口人仓促离开了巴蜀。江湖上无人知晓这两家之间发生了何事,只知两家那二十年前订下的婚约当真变成了一句戏言。
与谢家前后脚离去的还有倾城二人。自那日与林南霜单独交谈后,白竹衣就是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倾城问他,他也是摇头不语,只道此事他还需要时日再想一想。
他独自想了三日,终于做出了决定:即刻启程前往临川。
“这么说来,白家主竟也与此案有关?”倾城听他与自己讲述,不由连连咋舌,“怪不得你前几天都沉着张脸不说话,你在害怕什么?”
白竹衣脸上泛起一抹苦笑:“任谁查案查到了自家头上,都很难不怕吧。面对沈星前辈与林家主时,我尚能坦然相对,自问从她们口中得到任何答案都可以接受。可如今这嫌疑落在了师父头上,我竟一时不知该不该去听这个答案。”
倾城也有些感同身受,想想若是自家师父成了头号嫌疑人,她也定然不会好受。遂温言劝慰道:“目前只是知晓白家主有掩藏线索之举,并不能依此来做出判断。因此我们才更要去询问清楚,早日还他一个清白。”
白竹衣点点头,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万一……他紧紧攥着拳头,深吸口气将双眼闭起,不愿其中的情绪被倾城察觉。
两人又行了十来日,总算进入了临川地界。临川自古便是个风雅之地,围绕城中山脉连绵,江水如白练点缀其间。朝见青山雪,暮见青山云,夕阳在山,烟霞在云,绮丽入江湖。
倾城站在邝北山山脚向上望去,只见薄雾将山体笼罩,看不分明:“由此上山便是翠微居了吧?”
白竹衣“嗯”了一声,一马当先向山上走去。倾城跟随在他身后,问道:“你此前可有来过这里?”
白竹衣犹豫片刻,还是答道:“来过。”不止来过,还将翠微居翻了个底朝天。
饶是如此,再见山上那二十余座孤坟,他还是会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倾城发觉他状态不对,伸出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安慰:“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我们能做的,只有将凶手绳之以法,以慰山中亡魂。”
白竹衣走到其中一座墓前,蹲下身子将其上的灰尘拂去,金色的光芒洒在断木制成的墓碑上,将冰冷的碑文映出了些许温度。倾城定睛瞧去,其上刻着“无名”二字。她似有所感,脱口而出:“这是……”
“这是我母亲的墓。”白竹衣幽幽的声音响起。
倾城的脑子卡了一下壳:“你的母亲?白家夫人不是还健在吗?”
白竹衣蓦地收紧五指,又飞快松开。他缓缓站起身,道:“白鹤轩是我的师父,但并非我的父亲。”
倾城不禁“啊”出声,仔细一想,白竹衣的确从未称呼过白鹤轩为父亲,一直是以师父相称:“可是为何江湖上人人都道你是白家主独子?”
“我本是白家旁支,我父亲只是家主的一个远方表弟。我五岁那年,父亲重病,不久便撒手人寰。”白竹衣垂头盯着那座无名墓,神色厌厌,“家主大概是看我天赋还不错吧,我父亲死后没多久,家主就命人将我带到白家,同其他白家弟子一同修习。”
年幼的白竹衣骤然离开母亲,整夜啼哭不止,可偌大的白府,又有何人会去理一个从旁系收来的小孩子?他哭累了,便昏昏沉沉睡去,有时觉得自己才刚刚入眠,就被教习的棍子抽醒,与其他白家弟子一同前往练武场开始今日的修习。
“初到白府两个月,我都不曾见过家主,只知日复一日地跟随教习练功。可能确实是有些天赋,我总是学得比其他同门快上一些,教习师父很满意,但也只有他觉得满意。”白竹衣扯了扯唇角,没笑出来,变成了一个有些诡异的表情,“其他同门都认为我是在故意炫耀自己,让他们难堪,于是经常会背着教习师父欺负我。我不过才来到白府几个月,不敢也不能揭穿他们,否则接下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倾城听得气愤极了,挥舞拳头恨不得替他揍人:“为何不能?就应该将他们挨个揍上一遍,看看他们还敢不敢继续作妖。”
“都是些小孩子把戏,也没什么。”白竹衣嘴上说着没什么,握着青霜的手却直攥得指节发白,“况且他们的父母都是白家的直系,或是与直系有些交情,我即算是还了手,一样会受罚。”
寄人篱下本就是如此,白竹衣心如明镜,逆来顺受,被欺负了也从来不去争辩。他只想要努力修习武艺,待到学成之日,就能获准离开白府,回家去探望母亲。
来到白府一年后,他收到了母亲的来信,还有特意寄给他的冬衣。信中是母亲的殷殷嘱托,冬衣更是母亲一针一线为他亲手缝制,里面蓄了不少棉花,穿起来既温暖又舒服。白竹衣初时高兴极了,但他高兴了没几日,这件衣服就被人故意撕碎,高高地悬挂在院中的老树上,棉絮飞得满院都是。
白絮纷飞中,他第一次攥起拳头,挥向了同门。
小孩子之间的打架斗殴通常都会被冠以“玩笑”之名草草了事,唯有这一次,他被带到戒律堂之上,身受七杖,险些命丧当场。他的母亲得知此事,心中焦虑难安,连夜奔赴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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