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他们好像都疯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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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太爱戏曲了,爱到痴狂的程度。

就好像她的生命里除了戏曲没有别的东西,家庭、丈夫、孩子,在她眼里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当她患上骨质癌症,病痛让她再也跳不起来,她就像疯了那样,在每个白天哭泣,在每个晚上一遍一遍地唱着那出《游园惊梦》。

关上房门,躲在被子里,都无法阻隔那些声音,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陷入噩梦。梦里,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在戏台上跳着唱着,跳到全身溃烂都没有停下来,他会蓦地从梦中惊醒,然后进入新一天的折磨。

这样的日子,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父亲到处为母亲寻找治病的办法,散尽钱财,公司不管了,家业不顾了,科学的办法治不了母亲,他就开始迷信,求神拜佛,偏方,古方,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没有放弃。

那出《游园惊梦》,讲了一个“庄生晓梦迷蝴蝶”的故事,杜丽娘在梦中与柳梦梅相识相恋,醒来后寻不见情郎,抑郁成疾,最终撒手人寰。

杜丽娘痴迷柳梦梅,而他的父亲痴迷他的母亲。

后来有一天,他放学回家,推开门,突然看到母亲又穿上了戏服,在客厅里和父亲一起演着《游龙戏凤》,她腰肢轻柔,唱腔婉转,水袖打得极为漂亮,和父亲相视而笑。

她居然好了,又变回以前那个,一曲动鹿城的名角。

父亲说,他偶然认识了禹城江家的大少爷,江征说,T国有一种药,因为药性霸道,所以没能拿到上市批准,但对治疗母亲的癌症,确有奇效。

父亲信了,买了那种药,那是一种针剂,打进静脉里,没一会儿,母亲就感觉身体轻松了,不痛了,能站起来了,甚至能跳起来了。

好神奇。

药剂昂贵,但没关系,只要母亲能好起来,父亲什么都愿意付出。

可是渐渐的,母亲对药的渴求越来越多,以前一天打一针,现在一天要打七针,而且这个药也开始不管用了,母亲又站不起来了,她又开始哭泣。

父亲找到江征,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药?江征说有,然后向父亲提出了一个合作。

为了母亲,父亲没有拒绝的余地,从那之后,父亲就多了一个名字,他叫红桃。

神药?

那不是药,那是毒。

能剐人骨血的毒。

母亲开始吃不下饭,形容削瘦,皮肤也开始溃烂,就像他做的那个噩梦,全身开始大面积的腐坏,母亲站不起来,也唱不出来了——她的嗓子也坏了。

就像是失去最后一样精神支柱,母亲疯了,开始用她那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声音,喊父亲杀了她,杀了她吧。

这就好像一个恶毒的诅咒,笼罩在整个周家。

直到那一天,声音彻底消失了,他感到很奇怪,去了母亲的房间,没有看到她,佣人说,老爷带夫人去戏庄了。

他担心地赶过去,然后就看到,父亲将母亲从高楼推了下去,砰的一声!

霎那间,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父亲回头看到他,掉着眼泪,露出微笑道:“自珩,我们都解脱了……”

《游园惊梦》就是《牡丹亭》。

《牡丹亭》有一句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父亲用死亡的方式,让母亲永远活在他心里,也让母亲永远活在了戏台上。

那时候他还无法理解,死亡怎么能留住一个人?

后来父亲又用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也从戏庄的楼顶跳下,躺在和母亲当初差不多的位置,死得很安详。

他们好像都疯了。

对死亡有一种臣服般的膜拜,好像心跳停止的一刻,他们的灵魂就能在另一个世界永远在一起,所以才这样,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他。

死亡真的有那么好吗?他真的好奇,他抬起头,看到了温家那个小姑娘,那个叫温稚欢的。

她又来找加音了,她就站在楼梯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没由来的冲动像雨后墙根下的藤蔓,在心底疯狂生长,他伸出了手,一把将她推下去——

他也疯了。

那一瞬间,他只想知道,死亡真正的含义是什么?什么叫“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等他回过神,女孩已经躺在光洁干净的瓷砖上,后脑一片血迹,他才猛地意识到,他差点杀了她!

他怎么能杀她?!

她不是母亲,他也不是父亲,她是他妹妹的朋友,是会喊他“哥哥”,会在他因为母亲的死,难受到胃里痉挛,冷汗淋漓地蹲在地上喘气,倒了水给他,蹲在他面前,问他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人来的女孩。

他那濒临崩溃的防线在这一刻又重新筑造起来,他快速跑下楼将她抱起来,着急地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

她好像有点摔到脑子了。

对有人推了她的事完全不记得,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喃喃地说:“哥哥,你别哭,我没事的……”

原来他哭了。

万幸的是,送往医院,经过医生检查,她没有伤得很严重,后脑的伤口做了止血,留院观察了两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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