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镇妖关,老卒远去不复还（1 / 2）

大璃历三十三年冬。

大雪初停。

北境江蓠洲，镇妖关。

随着这场持续了半旬之久的大雪终于停止，一场史无前例的妖族攻城大战，也就此落下了帷幕。

数以万计的妖族大军，如潮水一般从镇妖关前急速退去，留下了遍地尸骸。

尸山血海中，轻甲尽碎的少年挣扎爬起，拄刀而立，有些茫然的望向四周。

因为鲜血浸染双眼，以至于他的视野中多出了些许红色的斑驳，他胡乱的揉了揉双眼，等到再度抬起头时。

他看到的。

是满目疮痍，是猩红满地，是残肢断臂，是身后城头之上，那蒸腾而起不断翻涌入天穹云海的烽火狼烟。

脑袋混沌不已，像是浆糊一般，使得他忍不住敲了敲自己脑侧的太阳穴。

伴随着耳中的一阵嗡鸣，他的意识这才渐渐清醒，听力也跟着逐渐恢复。

嘈杂的声音相继涌入耳畔。

有妖族退兵的号角声，有踩踏血水的迸溅声，有将领急迫的怒吼声，有重伤士卒的哀嚎声。

声声入耳，交织一片，此起彼伏。

身侧不远处，一道瘦弱的身形踉跄着挣扎爬起，下一刻却又重重摔倒在已经被染成一片猩红的积雪中。

那是一个老卒。

李怀安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等到了近前，那老卒刚好是依靠着一具妖族的尸体坐了起来。

捂在胸口的手掌指缝间，鲜血不断溢出，染红了老卒整片胸甲。

像是不要钱一样。

“老马！”少年轻唤了一声。

马三山，镇妖关城前陷阵军中的一名老卒，最是胆小怕事，平日里最喜好说起谁家的婆娘屁股大，谁家的媳妇能生娃。

当少年的视线落在老卒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掌时，不由得心中一沉。

“孙子……爷爷还以为……咳咳咳……还以为你死了……”

见到了李怀安，马三山似乎是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猛烈咳嗽，顿时让他整个人都痛苦的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让我看看……”

李怀安想要拉开老马捂着伤口的手，试图看一看里面的伤势，还未触及，却又被老马的另一只手挡住了。

“别他娘的费力了，咳咳，这镇妖关，哪一天不在死人？”老马有些无力的喘息着，“看到你还活着，老头子就算是死，也算是死的瞑目了……”

虽说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此时此刻，这样一个平日里总是以自己“爷爷”身份自居的老人，终于也即将远去，少年的心中仍旧是有些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悲伤不知从何处泛起，瞬间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将头扭转向另一侧，可眼角噙着的泪珠，依旧是被老马注意到了。

他苦笑了一下，这一笑，本是被血污填满的皱纹，顿时又纵横交错了起来。

“哭啥子？臭小子难不成真当老头子是你爷爷了？”

少年浑身一震，豁然转头望向老卒，本是紧绷的脸上，在下一刻如同冰雪消融、冬去春来一般。

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爷爷！”他清脆的叫了一声。

马三生怔了怔，低头哽咽了起来，片刻后，等老卒再次抬起头时，没有看向少年，反倒是望向了头顶阴沉沉的天穹。

雪，又开始下了……

“陷阵军中数十载，今远去，不复还……”他低声呢喃了一句。

随后开始哼起了一首家乡那边的曲子，不好听，尤其是搭配上老卒那沙哑如破锣一般的嗓音，就更加不好听了。

可李怀安只是静静的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当少年与老卒的肩头都落上了一层洁白积雪之后，老卒似乎是长长的吐了口浊气，随后胸膛一瘪，就此再没有了动静。

临死之前，老卒老泪纵横，望着一个对他来说已经十分陌生的方向，有些怅然若失：真想回家瞅瞅啊……

“李怀安！老马！我说怎么瞧不见你们，原来是躲……”

从远处跑来的胖子少年，当看到了那个依靠着妖族尸体就此没了动静的小老头时，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噎住了。

“李怀安……老马他……”

“死了。”李怀安轻声回道。

他将老马的双眼轻轻抚合：不是说见我没事，就算死的瞑目了吗？知道了，你是想要回家看看的，是吧？

胖子少年忍不住哭了起来，声嘶力竭，哭喊声吸引来其余数位少年的注意。

当一众形容憔悴的少年闻声赶来，看到了那个已经闭眼的小老头时，一时间悲伤四起。

……

火光就在距离城墙不远的一块空地上亮起，急剧攀升的温度，眨眼间融化了周围的积雪，更映照出数名少年的身影。

“李怀安，为啥要把老马烧了？”

萧楚仍旧在不断哽咽着，肥胖的身体在火光中一颤一颤，可平日里被人诟病的身材，却在此刻再没有人调侃一句。

李怀安望着火光中那道如同熟睡一般的瘦弱身体，表面上看不出来悲伤与否，有的只是平静。

“落叶总要归根，尸体不能长久保存，将他烧了，将骨灰装进背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