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1 / 2)
从腊月二十四祭灶开始,宫中便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放鳌山灯,燃烟花礼炮,在一日日的淡淡硝味和礼炮声中,转眼便到了年三十。
年三十宫中就更忙了,贴门神、悬挂驱鬼的福神、钟馗等画,床上还要悬挂金银八宝、经幡、编结黄钱。
姜启岁也闲不下,一直陪在母皇身边,午间与一群生脸孔的君侍们用了食不知味的家宴,随后便陪着母皇登楼远眺。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飘动,远处是几朵尚未放完的烟花,浓郁的年味让人一时将平日的烦恼都抛于脑后。
母皇与姜启岁并肩立在楼头,缓缓笑道:“所谓家宴,朕倒觉得好笑。皇家所有人,只朕与你而已。”
姜启岁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启岁,明日就是新年了,朕希望你与朕都能放下从前的芥蒂。你我是母女,本该相互依靠。”
姜启岁听到母皇不再自称为朕,心中那点涟漪层层泛起,却又慢慢归于平静。
“母皇记得儿臣十岁那年的家宴吗?”
母皇皱了眉头,都快要十年了,她怎会记得?
“那年家宴有场斗诗,儿臣拔得头筹。”
小孩子之间的斗诗?她那个时候正忙着揽权,哪里有空注意?
姜启岁觑着母皇不耐烦的表情,便浅淡笑道:“当时儿臣找母皇讨赏,可惜母皇听人来报淑妃给自己兄弟求了侯爵封赏,便头也不回地把儿臣丢在雪地里了。”
许多细节姜启岁自己也不大记得,只记得母皇随意取了一袋子金豆子递给她,她摇摇头不接,站在雪地里认真抬头祈求:“儿臣亲手制了孔明灯,母后可以和儿臣一起放灯吗?就一会儿。”
她大着胆子轻轻牵了母后的衣袖,最终也只能看着那片金灿灿的袖摆毫不留情地从她手中拽出。
母皇听到淑妃兄弟封侯一事,便想了起来,可惜对姜启岁所说讨赏之事已经毫无印象。
她面带嘲讽地看着姜启岁,一身明黄龙袍在猎猎西风里翻动:“李棠——”
姜启岁心头一颤,这是她从前做公主时的名字。
“他给你的名字倒没错,你终究不过是个长不成栋梁的花朵儿。”
姜启岁心中一沉,好像被人重重一击,脑中闷闷地晕起来。
“你提起这事是什么意思?你怨朕无情?你喜欢陈絮那样事事顺着你,陪着你哄着你的?”
“朕生了你,是给了你身体发肤;朕筹谋二十年换来这皇位,封你为太女,便是给了你尊严!”
“朕若不登基,你现在不过是个顶着花朵名字的公主,只能做你哪个皇帝兄弟的棋子筹码!”
“朕给你的你永远也还不完!你不感念朕的恩情,反倒将十年前的小事记在心里怨恨朕?狼心狗肺的东西!”
母皇斥责的话如同连珠炮一般袭来,姜启岁低垂着头听着,眼睫不住地翕动。
她知道母皇夺位不易,可于她而言,所求不过是一起放一次孔明灯。甚至母皇都忘记了,她最后走得匆忙,那敷衍般的金豆子也不曾留下一颗。
在她心里,对女儿的奖励与关心,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姜启岁想,是年节的烟火暖得她犯蠢了。她自小就知道的道理,薄情寡幸、什么都不在乎才能维系住一份体面,开口祈求的一刻,本就注定了可笑的结局。
她缓缓屈身,语调平淡:“儿臣只是想起旧事,随口一提,母皇当个胡话听吧。”
母皇一口气说了许多,见她轻飘飘带过,更是恼火,冷冷盯了她一眼便拂袖而去。
眼见着这对母女又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周围的宫人皆是大气不敢出,个个把头深深低着,只敢用余光偷瞥独自站在城楼上的太女。
太女轻眨眼睫,面色似乎如常,孤立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几朵烟花,默然许久才转过身缓步离开。
一直到除夕晚宴上,女皇与太女几乎都没什么话说。姜启岁对受邀参宴的臣子们也没什么热情,凡有敬酒的一律浅抿一口敷衍。
柳清介落座在姜启岁斜对面不远处,偶然与她目光相触,似乎总能瞥见她眸中一点微不可查的落寞。
他端起酒杯,遥遥敬她。
姜启岁见美人蹙眉,似有淡淡忧虑,便朝他露出一个笑,执杯相祝,一饮而尽。
宴至半酣,姜启岁便起身离席,母皇只冷淡允了,也没有多余的话与她说。
姜启岁出了宴饮的宫殿,身侧只带了雨枝。
雨枝总有些忧心不定,忍不住道:“殿下,别去了吧?谁知道他们还有什么花招。”
“孤想见絮姑姑。”姜启岁远远眺望着凤阳阁的灯火,“回凤阳阁看看故居也好。下一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母皇的态度很明朗,就是不喜欢姜启岁见絮姑姑,除夕不见,凤阳阁又要进不去了。
身后传来低缓沉稳的脚步声,姜启岁转身看去,是柳清介。
他独自提着一盏明灯,一身竹青色春衫,外罩一件牙白的风袍,缓步走近:“殿下现在去凤阳阁?”
姜启岁轻轻笑道:“太傅是不是觉得孤很奇怪,明明受人厌恶,还上赶着去讨嫌。”
柳清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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