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亡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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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匆匆出殿,阿崇臂上悬着厚厚的墨黑色大氅在后面追:“殿下,外面风凉!”

才刚一踏出殿门口,冷风入喉,太子觉得四肢都开始冰凉起来。直到阿崇将大氅披在肩上,抵御住大半寒风,他才觉得好一些。

太子拢了拢肩上的大氅,眼神暗淡下来,叹了口气:“本宫这身子,何时才能好。”

“殿下,太医都说了,得慢慢调养才行。”阿崇安慰道。

“早知要这般半死半生地活,本宫当初,宁愿舍了这条命去陪佑宁。”

阿崇心头一惊,语气急切:“殿下!佑宁公主在天之灵,必是希望殿下能好好活着!况且……佑宁公主还等着您报仇!”

太子立于风中,黯然神伤,红绳束起的发丝纷扬,良久,他收起眼中的凄惘,再抬首,眼中已是一片释然。

“阿崇,走吧。”

暖阁与北宫距离不远,太子站在院外,命人去报夏帝。

夏帝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屋,内侍只好在屋外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屋内,贺兰晚照正于里面看书,闻言抬首一笑:“陛下,本将先回避了。”

屏风后的夏帝制止住他:“不必,事到如今,也该让我那儿子知晓一切了。等他见到你,应该便能明白。”

夏帝吩咐:“让太子进来吧。”

太子得了准令,心里却又开始忐忑起来。自从七年前佑宁出事,他便痛恨夏帝不彻查真相,自此渐渐与夏帝疏远,一年间说的话不过寥寥。

如今他说太后要反,夏帝恐怕不会相信。

太子掩在披风下的手紧紧攥住,许久,他推开那扇门。

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贺兰……将军?”

太子不可置信,西凉使臣明明已经失踪,为何会出现在皇宫。

“皇儿,过来坐。”夏帝硬朗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父皇,您……”太子突然醒悟,他瞳孔紧缩,感觉身体开始被一个巨大的漩涡紧紧吸入,脚下动弹不得,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贺兰晚照低低笑了:“陛下,本将还是回避吧。”

他与太子擦肩而过,进了暖阁内的密室。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踱至屏风后,看到夏帝满目笑意地望他。

“皇儿,坐吧。”夏帝道。

暖阁外种了一棵百年银杏树,将四周一切景物都衬得没了颜色,红墙逼仄处的阴影一角,只剩那满树明黄流动,好似亮晃晃的火在烧。

几片黄澄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入窗,夏帝着一袭龙袍坐在桌前,于是那一方屏风后面,空中地上全都是金光灿烂的。

一片温熙中,夏帝与太子相对而坐。

夏帝的气态比屋外那棵古树还要庄严肃穆几分,他手中把玩着一块光润的暖玉,似乎在等太子先开口。

太子倚在圈椅中,心绪纷乱,藏青衣袍下的手紧紧握住扶手。

他一直对夏帝心含怨尤,如今他才发现,一直在暗中推动全局的人,原来就是自己的父皇。父皇或许早已与西凉暗中结交,目的就是为了引太后出动。

父皇始终都以最高的姿态向下看着一切,太后的诡计、自己的布局,全都被看在眼里。

“嘉与。”

太子猛地抬头,这是这么多年来,父皇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

他直了直身,声音有些颤抖:“儿臣在。”

夏帝沉默许久,将玉佩放置在桌案上,青白的玉流如月光般温婉,他的回忆渐渐拉远。

“朕的母妃,是被太后害死的。”

他躲在柜中,目睹母妃喝了那盏茶,然后就如凋零的花一般,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生命慢慢流逝。

那一年他才刚记事,而这一记,就是一辈子。

“朕知道,杀害佑宁的人,也是太后。”

太子听到佑宁的名字,眼中笼起苍苍蒙蒙的雾,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心迹双清的孩童。

挤压在心底的陈事破土而出,他泪咽无声:“父皇,佑宁才六岁,佑宁才六岁!都是儿臣的错!”

那一碗毒汤,原是太后打算害他的,可最后却误打误撞被年幼的佑宁公主喝下。

小小的姑娘口中不停呕着黑血,在生命最后的那一刻,气息微细,还不忘安慰他:“皇兄别哭、皇兄别哭,佑宁……睡一觉就好了。”

手无力垂下,怀中的女孩再无生息。自此,他与最疼爱的妹妹,幽明永隔。

夏帝失母失女,内心悲痛不比太子少上半分。

他喟叹:“嘉与,朕知道,朕都知道。可那时太后母族已逐渐势起,又有荆王暗中助她,朕不得不长久筹谋。”

太子双目殷红,重重跪拜在地。

“儿臣愚钝,一直暗中记恨父皇,却不知父皇这么多年苦心谋划,儿臣、儿臣……”

“起来吧,嘉与。”夏帝拂袖长叹:“朕等了这么多年,朕的母妃、朕的佑宁,终于可以安息了。”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解。您让大将军前去戍边,那长京城……谁来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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