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1 / 2)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在旁人眼中威仪凛然的帝君,在他面前总时常会露出几分对待小辈的逗趣。
他知道有些无知之辈会误解东王公和西王母的关系,但他也清楚地知道,除了在妖族天庭覆灭,而昊天玉帝又还未历劫归来之前奉天道之意执掌三界外,东王公和西王母没有任何关系。
更何况,那时的东华帝君出于种种原因,退居东海紫府,将除三岛十洲外的三界大权尽数让给了天生掌有刑罚之力的西王母。是以虽然二者关系并不算差,但哪怕共事期间,也不曾有过多少交流。
而若说不是因为西王母,仅仅是因为他的年纪尚小……作为东华至真之气化生而出的先天神祇,这三界中的大多数生灵,恐怕都算是帝君的后辈。
东华看出杨戬的几分困窘,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算是接受了他的讨饶。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要做高高在上的泥塑神明?”
他曾经生而为三足金乌,太阳星之主,天命妖皇。便是转世重生之后,亦是天生的神祇,众仙之首。所以东华可以理解杨戬过去的想法,却不能共情。但他还是想知道,是什么让当初那个固执的少年转变了看法。
杨戬收敛了笑意,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良久,才开口。
“我曾经思考过很久,神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神和人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人、神不能结合?为什么人神混血之子就是举世皆弃的妖孽?
他父母和那位天庭之主——或许他也该称呼他为舅舅的那个神之间的种种,究竟谁对谁错?
若没有那场变故,他本该仍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或许会继承父亲的位置,成为部落的首领。亦或许会因为西王母对他的几分偏爱,去做族里的大巫,为族人祭祀神明、沟通天地。
但一朝家变,反倒让他有了拜入玉虚昆仑的想法和机会。
他蜕凡登真,然后好像就自然与凡人有了分别。还有他那些同样凡人出身的同门们,哪怕修行不过数年,尚与凡间还有因果挂念,但只因三教共签封神榜,情愿的不情愿的,便都成了神明中的一员。
他初时尚还未察觉,毕竟那个时候他是这般怨恨着所谓的神明。直到那时在凡间漫无目的地行走,无意间出手救下一个不慎跌落悬崖的猎户,对方不待他阻止便跪在地上冲他不断磕头,嘴里还念叨着“谢过神仙老爷”,他才突兀意识到,在旁人眼中,他好像也变成了他一直怨恨着的神明。
他知道了天理命数,知道了天庭之上有司命之所,知道了地府之下有生死之簿。
三界天规全数都是错的吗?若没有天规约束,阴阳伦常被人肆意搅乱,受害的岂不还是凡人?
可是玄门三教,还有同样修道求真的同道们,他们在做的,难道不是逆流争渡、与天争命吗?
他至今仍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握在手中的力量,能够护佑的人民,却不会因为那些无谓的纠结而放手。
他最多只是做得更克制些,因为有人曾经对他说过,那不是他的战斗。
“这个问题,我至今也不曾有答案,但却想通了一点——神仙法术也好,凡人手段也罢,都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方式。一个名号而已,它困不住人心。”
若去做一个神明,能够实现他的愿望,那便去做又怎么样?
没有人规定过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抛开这一切,他仍是他自己,不曾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变成另一个人,只要他始终记得他想要的是什么,想成为的是怎样的人。
他并不需要蜀地的子民们供奉到他像前的牺牲,但他们将他视作神明,他便收下这份心意也无妨。最多不过是划出一部分草头神专门处理此事,将这些食物悄无声息地送到一些更需要它的人家中而已。
“你能想通就好。”
东华拈起落在杯沿的一瓣桃花,松开手,那粉白的花瓣便随风而去了。
过刚易折,他可不希望他看中的合作伙伴成为下一个上清通天。
※※※
是夜。
跟着哮天犬在外面野了一天的拾兰看着一个人坐在檐上望月的帝君,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坐下。
“帝君,这里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拾兰想到她今日在川蜀看到的凡间景象,突然有些理解了帝君对凡人抱有的期待。
“哪里不一样?”
“我听说,当年天上那位曾于蜀地降下天罚,雷霆三日不绝,以致蜀地焦土万里,人烟俱灭。可是……”
这里看上去可比之前路过的好多地方都繁华多了。
“百谷自生,冬夏播琴……足够肥沃的土壤,总是能让人族放肆生长。”东华帝君早已见识过人族的生命力,耐心地同拾兰解释道。“更何况,离当初的天罚,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吗?”
拾兰偏偏头,想想至今仍因为过分年轻而被称道天资出众的清源妙道真君。
百年为一世,不过一千余年,对神仙来说简直就是眨眼便过。
“对凡人来说,已经足够久了。”
一千一百多年,凡人一代又一代,足以令焦土重新化为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