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酒(1 / 5)
2005年的初冬,李清欢刚过完十三岁的生日。
虽然她自己拒绝了昆曲学校的入学邀请,但她身边却有一个很喜欢的姐姐洛林薇,从小就是在苏昆院里长大的。
因此,即便没有身在圈内,但苏城昆曲圈子里大大小小的新闻,李清欢总能从洛林薇嘴里听说。
譬如这场名为“苏城杯”的昆曲比赛,一听就是草台班子办的比赛,纯纯是为了完成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全无专业性可言。
她从心底是看不上这种比赛的。
要是放在以往,洛林薇肯定也是看不上的。
然而,这场比赛彩排期间,洛林薇却频频往苏城湾剧院跑。
苏城湾剧院是苏城最大的一个剧院,平日里有些规模的演出或者活动,都会在那里举行。
李清欢起初还以为是因为洛林薇那阵子太无聊了,后来在询问中才知晓,原来是她看上了这次比赛的一位男选手。
男选手有什么好看的?
洛林薇自从十一岁那年入学以来,便一直去全国各地参加演出,总台的晚会都去过好几次了,在后台也见过不少红极一时的流量小生。
那位男选手再好看,能比男明星还好看?
十三岁的李清欢正是叛逆期,平日里同她一起读诗念戏文的姐姐突然间“抛弃”她,而义无反顾地奔向一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在见到江知野之前,她已经狠狠将这人讨厌上了。
十几岁的女孩子气性好大,她气到连那日的正式比赛都没去看。
她们一家同洛林薇一家是世交,洛林薇家里又是昆曲世家,手里拿到了不少赠票,往李清欢家里也送了几张。
爸妈临出门前,反复问询李清欢:“你真的不同我们一起去看比赛吗?”
“不去。”李清欢双眼直直盯着电视,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心里好奇死了。
那位男选手真的有那么好看?
专业能力如何?
怎么就能叫一向冷淡理性的洛林薇这样神魂颠倒?
电视播到一半,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拿起爸妈特地留在玄关矮柜上的门票,坐上公交车往苏城湾剧院的方向走。
她到时,所有的节目都已经表演完了,人流汹涌往外散。
她逆着人群,小心翼翼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钻进去,径直走向后台的方向。
她进去时,恰好听见有人在讨论江知野。
“救命救命!他真的好绝啊,要不是因为我同他是对手,我都忍不住要为他喝彩了!”
“听人讲他还不是专业的,只是临时学的,虽然还是能听出功底不太牢,但是他舞台表现力真的太好了,完全能掩盖住专业上的不足。”
“是呀,况且我们这是表演类的舞台,他这样子的条件刚刚好,难怪能拿到全场最高分。”
“你有没有看到,他上台的时候,底下那些观众,疯了一样的。”
为了省事,他们这次的比赛,每个人都没有上全妆,素素净净一张脸,未施任何粉黛,搭配宽袍水袖,普通人难免显得容色寡淡。
但那身素色衣服往他身上一罩,却自有风流流淌。
不像古人,但也不全像现代人,有一种亦古亦金的雅致与落拓。
“看他那通身气派,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富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女孩们还在滔滔不绝地讨论他,转目瞧见李清欢走进来,话音一转,问她:“你找洛林薇吗?”
要不怎么说苏城昆曲圈子只有丁点大?好像所有人都知晓李清欢同洛林薇关系好。
她点了点头,便有人给她指:“方才我看她往后面的十四巷里去了。”
苏城湾剧院在老城区,旁边靠着一排古色古香的窄巷,每一条巷子都以数字命名,苏城湾剧院后门紧邻着那一条巷弄,恰好排在十四。
李清欢顺着巷弄往里走。
巷弄下窄,曲径通幽,两边没有多余的空隙去点路灯,只零零散散在墙上安了几盏壁灯。
壁灯是月亮的形状,光线很微弱,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李清欢才走到一半,就看见有人跌跌撞撞往外走。
那人眼上结了好厚的一层泪膜,眼睫上泪花闪动,李清欢心里一咯噔。
对面的人看到她,亦是愣了片刻,嘴唇轻轻哆嗦了下,低声唤她:“清清。”
她走过来抱住她,伏她肩上泣不成声。
李清欢扶住她肩膀,循着她来时的路往那边看。
在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一盏弯月壁灯下。
有两人相对而立。
昏黄灯光笼住他们侧影,男人身上仍穿着方才表演时的衣服,头顶树影被风吹得左右摇曳,在他衣衫上投出一片淡色的影。
即便只是侧面,仍能看出男人鼻梁高挺,下颌骨轮廓分明,他一手支墙,肩膀松松垮垮往下塌,姿态懒散,气质清隽而冷淡。
在他对面的女孩,被他拖曳的水袖遮挡住了大半边的容貌,远远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点挺翘山根,和一双小鹿一般圆润懵懂的眼。
他们两人大抵聊天太入神,竟没察觉这边的响动,凛冽寒风里,依稀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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