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投身军旅,良娘子战死沙场后,良氏便守寡至今,政府核查后还嘉奖了他贞节牌坊,享十石米的供奉。不过,既然是选夫,就必须谨慎,不能赌这个几率。”
“是啊,选世家良家子百分百是个温良贤淑的,娶这种野路子上来的男人就前途未卜了。”嬴沈附和道。
几人正说着,不知觉已经走到了陈宅书铺。此时离宵禁传鼓只剩下半个时辰,她们一行三人也不敢再浪费时间,直接走进了商铺之内。
里头并无一位顾客,只有个醉醺醺的年轻后生看店,她坐在柜台前,手中握着一青瓷酒瓶,即使隔着半丈距离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酒气。
姜洛看了倒奇,思忖道:这陈宅书铺是怎么做到这么大产业的,竟然连一个看店的都醉醺醺的?
“掌柜的,您这儿有没有《三经新义》?有的话麻溜来三本,我们急着用。”嬴沈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年轻伙计只是伏在柜台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她随意伸手指着侧边书架的一角,幽幽地道:“那个架子上有。”
嬴沈终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着:“我们家也是做商铺的,从没见过这样儿的伙计。”
而脾气好些的姚妙儿则只身走到架子旁,书架上摆着的果然是《三经新义》,她打开其中一册,略翻了翻,道:“果然是杭州出产的,精雕细校,就连染纸的白浆都看着更舒服些。”
听找到书了,姜洛面色欣喜,道:“既然找到书了,咱们还是快些付钱走人罢。”
“一本四两银子,三本一共十二两……”那醉醺醺的年轻伙计身体已经摇晃了,却还不忘补充道。
“果然是好货不便宜,这一册书顶的上几十份盘兔旋炙了。”姜洛啧啧叹道。
另一头,姚妙儿只才翻了几下,又微微蹙眉,“咦”了一声,问:“这本书怎么也有错漏之处?我随意一翻,竟然发现印错了字,缘何这里有一个‘杖杜’?”[2]
“杖杜?何谓杖杜?”姜洛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只觉这词生僻得很,自己竟从未听过。
嬴沈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连说了几声不识得。
那醉醺醺的年轻伙计听了,抛下了青瓷酒瓶,凑到姚妙儿身边,只往那《三经新义》上略扫了一眼,便笑道:“这位姑娘,你莫不是将‘杕杜’看成了‘杖杜’,还反过来污我们陈宅书铺的名声?”
姚妙儿又仔细瞧了眼那上头的字,不由得满脸涨红。
“这‘杕’字可与‘杖’相去甚远,其本意乃是树木孤立,《小雅》中便有一篇名为杕杜。”那年轻后生轻蔑地瞧了姚妙儿一眼,凉凉地笑道,“姑娘不会是没学过吧?就这样的水平看得懂《三经新义》么?”
只见姚妙儿双目通红,像是马上便能滴出泪来,但她仍收敛了颜色,轻声道:“是我忘记了。”
姜洛忙走了过去,柔声安慰了一会儿姚妙儿,又扭头看那年轻伙计,道:“你倒是牙尖嘴利——姚姑娘已经参加过科举,获得举人身份了,不就是一时看走眼了么,至于这样得理不饶人么?”
她算是明白了陈宅书铺为什么能开这么大的买卖了。
就连书铺中一个小小的跑堂看店的,腹中都有如此学问,真是令她们这群举子汗颜!
那年轻后生却像是听不见一般,重拿了青瓷酒瓶,将瓶身中的酒一饮而尽,面色凄怆地念着,一字一顿:“有杕之杜,其叶萋萋。王事靡盬,我心伤悲!”[3]
她似是咏叹,又似是在絮絮地控诉着什么。未几,外头一声声锣鼓催响,掩过了她的沉声咏叹。
东市就要闭市了。
“别理她,她这种才华和心眼儿一样小的酸腐文人我见得多了,咱们赶紧拿了书走。”嬴沈连忙从身上摸了两三块碎银,在手中掂了掂,便放在柜台上,“差不多十二两,不会错的,现在也没时间细细称绞银子了,便先这么着,要是缺了短了有问题了去安仁坊找姜洛!”
嬴沈以手指了指旁边的姜洛,对那伙计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姜洛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到了那年轻伙计身上,她问道:“你也曾行过举业?”
“不仅行过举业,我还得过状元呢。”那书铺伙计委实狂妄,一边喝酒,一边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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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自北宋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八。
[2]杖杜一说灵感来源于成语杖杜宰相。
[3]引自《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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