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来信 第28节(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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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保重。”美丽还是冷着脸不说话,只点点头。

出租车来了,和平帮她把行李装上车。她站在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对福利院最后一次回望,这时候美丽才忽然从屋子里跑出来。她看见美丽突然红了眼眶,抱紧她,声音也是哽咽的:“你傻不傻,不就失个恋,至于吗?为什么要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是你说的,那些不爱你的人,你也不爱他们,那不就行了。”

她也紧紧抱住美丽。美丽的怀抱总是比她的有力,她常常羡慕美丽比她活得更肆意奔放。

和平一直把她送到海关的入口处。出关的地方人山人海,她找了一个避开人群的角落停下来,同和平告别。她想从和平的手里接过行李,和平的手一顿,却停下来,略一犹豫,轻轻叫了她一声:“微微。”

四周人声喧哗,大声说话也未必听得见,她却听得见他的声音。他眼神复杂,似乎要多说些什么,但犹豫良久,只低声说:“微微,保重。”

她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笑着说: “照顾好美丽,多给我发点小朋友们的照片。”

独自坐在候机厅里,她又打开手机看了看。傅修远的号她还一直留着没删,由于以前就置了顶,每次打开微信总是第一个看见他的名字,只是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联系了。她坐在那里想了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已搬走,现在机场。家门钥匙留在厨房的抽屉里。”

她以为他不会回,至少不会是马上,没想到他的回答立刻跳出来,只有短短四个字:“一路顺风。”

窗外的飞机慢慢驶入登机口,这就是她要乘坐的那一班。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她试问自己会不会后悔。仔细回想,她觉得也并不会。有些东西注定不能长久,比如雪花,比如焰火,比如在唇齿间融化的冰淇淋,往往最美好的正好是消失的那一瞬间。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有的人注定要走,但这大概也不能构成不去爱的理由。

第48章 化蝶(1)

民国三十年冬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漫长,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屋檐上积了三寸白雪,渔港里的小船也都静默在肃穆的白色中, 这在南岛上还是很少有的事。

西苑楼前也白茫茫的一片。我站在窗边看雪, 谨芳也噔噔噔迈着小短腿趔趄走到窗前, 指着窗外说:“姆妈,白白。”

四季跟上去,一把把谨芳捞回来, 老大不高兴地说:“小祖宗, 别去窗边, 等下子冻病了, 又有得我们忙了。”

谨芳是早产的小孩,身子格外弱些,常常整夜整夜地咳嗽,什么都比别家孩子学得慢, 直到快两岁时才走稳了路。四季原本是在傅太太身边服侍的人, 现在被发配到这座冷冷清清的西苑来, 心里总是有怨气的, 更何况谨芳常常生病,平白给她添出许多麻烦来。

我从四季手里接过谨芳, 给她拢了拢衣襟, 对四季说:“我带谨芳去后院逛逛。”

我晓得谨芳的身体,并不是受不得风, 反倒是这满屋子混杂的空气叫她呼吸不畅。就像我,受不了这满府的气味, 那美轮美奂的水榭, 寂静的长廊, 春天桃红柳绿的小径,夏天池塘里盛放的睡莲,莫不散发出一股陈腐的气息,令我窒息。

我抱着谨芳出了门,四季追出来,在后面跺脚叫:“孙姨太!”

已经听了一年有余,我早就应该习惯了,只是这一句“孙姨太”仍旧叫得我胸口呼吸一滞,久久喘不上气来。我疾步下了楼梯,穿过桃林,一口气走到傅宅的后门,推开圆洞门跑到外面,这才长长舒一口气。

傅氏学堂这几年已经停办,院子也荒芜失修,原来那几间教室大门紧闭,只有一个少年拿着把大扫帚在院子中央扫雪。

听到我们的声音,少年停下手中的扫帚,抬头回望。这样一个少年,身材瘦削,背脊挺得笔直,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恍然让我想到当年的冬生。

少年扔下扫帚走过来,谨芳立刻伸出胖胖的双臂,一字一顿地叫:“黑黑,哥哥。”

下了一场雪,倒恍如隔世,我一直当黑子是个小孩,这才意识到,他也已经是个十七八岁的大人了。

黑子叫了一声“惠贞姐”,我说:“穿得这样少?你怎么会在这里扫地?”

黑子的脸仿佛红了红,回答说:“这几天下雪,没有出海的渔船,我闲着没事,就过来扫扫雪。”

傅宅的生活像炼狱般的煎熬,若不是有谨芳,我断然不能继续下来。其他唯一让我有所寄托的,是偶尔到过去的学堂来坐坐。黑子也大了,在渔船上谋生,约了日子隔几天就来学堂找我,我教他认几个字。这时候他正色说:“《千字文》我已经背下大半了。”

我笑笑,叫他背背看,他便神色肃穆,一板一眼地背起来。我们站在顶着积雪的大槐树下,脚下就是那一汪池塘,地面上盖着皑皑白雪,池塘里的那几尾锦鲤还照样游得自在悠闲。我渐渐出了神,悲悲戚戚地想道,我这样的日子,竟还不如这池中那几条鱼来得自由快乐。

“墨悲丝染,诗赞羔羊……诗赞羔羊……”黑子背到一半背不下去,我才回过神来,抬眼看见他懊丧失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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