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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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春天是往外运桐油的日子,县里百姓都指着这时的银钱买种子打粮食,每个人都急得不行,于是我就带着县衙里的差役和所有能叫上的壮丁冒着雨上山路去疏挖,若是不能及时清理乱石,雨越下越大,积蓄成山洪冲垮道路一切就为时已晚了……那时候根本顾不上别的,只想不能刚上任就让县里遭这样大的灾让百姓为难,我们一百余人闷头连清带疏了一整日,第二天几个较远的乡里也来了百来人,就这样两拨人轮着,总算在雨停前给道路重新挖了出来……”

表弟在刚上任就遇到天灾难题,卓思衡听着都揪紧了心,身子已全侧过来追问:“后来呢?”

范希亮纯然一笑道:“我们怕再有塌方,于是去较安全的地方守着,谁知没一个时辰雨就停了,刚巧是晨曦初升,山谷里到处都是金红色,蓝得透亮的天上横出一道七彩虹霓,我在帝京这样多年,京郊处也是见过虹霓横天的美景,可那时候我浑身筋疲力尽,连接乡亲们递过来的水都抬不起手,却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景致——表哥,灵州的山真多啊,层层叠叠崎岖古怪,下有江流不知去往何处,有山的地方天好像特别高,有水的地方好像谷也特别深,我看着天地之间仙境一般的旷达美景,再看看身边的父老乡亲,心中就在想,天地多此奇伟,其间多此生灵,我却为自幼的郁郁愤愤家中琐事不肯敞开心境而困顿自己,又怎么对得起面前的天地和百姓?以及表哥你曾对我说过的那番高天广地去有所作为的寄托?自那时起,我便振作起来。”

卓思衡听得也是心绪沸腾,直道了三声好,用力一拍表弟后背,声音都激荡好多:“‘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表弟悟出来的道理定然要强于我说出了百倍。”

自翰林院离开前,皇上天天拿着《孟子》手不释卷,曾大人的经筵也从史书换成子集,卓思衡跟着复习了好多,此时张口也是其中内容,他再一细想,与其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不若说“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更恰当,但话题已过,也没必要再回头纠正。

“所以,如今轮到我来提点表哥了。”范希亮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表哥当年对我如此上心,替我查了好些桐台县风物,为我助益良多。毕竟这三年我做了地方父母官,多少积累些心得,不知表哥愿不愿意听我一言?”

卓思衡诚然道:“我自然愿意。”

两人已行至长堤尽头,伴着溶溶月细细风,心思和话语都是清透澄亮。

“表哥可曾听过杀威灭风?”

“听曾大人和佟伯父说过,有些地方上来了新的官吏,原有的那些便要使出些刁难手段来,好显示自己在本地的威望人脉或者说一不二的能耐,给新官一个下马威,要他不好大刀阔斧做出伤自己利益的事。”卓思衡对到地方上外任做足了准备。

范希亮早就料得自己表哥是万才之人,外任一事心中必早有准备,但听罢还是击掌赞叹:“不愧是表哥,未雨绸缪身动心行。是这个道理,我刚来的时候也吃了点小亏,但多亏那次山雨,后来下面的人多觉得我亲身力行为县里做事,总归是个好人,便没有太多为难。但我那里不过是个下县,多是本地甄选的补缺小吏,还有招纳的文书押司一类,终究民风淳朴,不会对我怎样。可表哥要去的却是郡望,虽不是一郡之守,但也仅在刺史之下,其中怕会有许多周折,表哥要先想好应对。”

“表弟的话我记下了。”卓思衡持灯而立,粲然笑道,“只是初来乍到,不知个人肚肠,单单一个防字,可以防住怀试探之心的人,又如何防住真正有利益纠葛的天然之敌呢?”

这就超出范希亮的所知范围了,他思忖片刻,只能答道:“固然是防不住存了坏心的人,但总归要提防。”

“我明白表弟的意思,定然会存好防范之心。”卓思衡感激道。

“安化郡下有四个县,各个要比我的桐台县大,你千万要心中有数,不能给人落了口实。”

“这个自然。”

“也不能让上峰挑理,瑾州府是商衢要冲,海运繁盛,个中多有冗杂纠葛,你也要慎之又慎。”

“我的个性想要不慎也还是有点难的。”

“还有,你们离江南府近,素日公文往来的时限也短,决不能懈怠!”

卓思衡笑出声道:“表弟,你真是当了父母官,口吻也好像做了爹娘,小时候我爹带我读书都没耳提命面这样多过。”

范希亮听了调侃也兀自笑出来,两人皆是心怀舒畅,笑声也朗朗而发。远处巡堤的老卒正偷懒躲在柳荫下赏月吃酒,听得这阵欢快之声入耳,又饮了一口心道:不知谁家哪里又来了吃酒多了的公子少年在那里耍酒疯,不过听着是真的舒心,好像酒也跟着更香醇了。

于是明月辉光里,他将酒壶里最后的几口一饮而尽。

第二日,卓思衡和范希亮便都繁忙起来没有时间再闲来叙谈。

卓思衡拿着告身书在江南府的吏部押了印,如此便可直接到郡上赴任;范希亮将自己的述职案文也一一递交有司衙门,他上一任考评优上,难得灵州有地方父母官做得如此出色,江南府几位大人自是勉励一番。

匆匆忙过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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