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3)
便大为波动,只有心痛的功夫,还哪说得出半句抚慰话语?他从前没机会得见,这辈子亲眼见到,心中亦是震撼感动。
生活艰辛犹似天寒,却有家人关爱暖胜阳春。
即便有许多对来日的忧愁和绝望,此时此刻卓思衡却不知哪来了希冀,只觉得他们一家人是必然会过得越来越好。
卓衍也从悲伤中回过神,坚毅了面容说道:“的确该是如此。我儿颇有先朝范文正公的品格,窘而不怠,折而不堕,好!很好!从前我也以为思衡个性恬淡悠然,处事谦柔,如今却觉得此乃外柔内刚的真正君子之德,好极!”
说罢,他看向仍是目露慈怜的宋良玉,朗然道:“从前我研读过些许《易经》,夫人你是知道的,不若我以此奋发之语占上一卦,看看我儿命途如何?”
没想到自己老爹还有这技术,卓思衡立刻来了兴头,慧衡也一改愁容,跃跃欲试在旁搂了慈衡细听。
宋良玉见孩子这样兴冲冲,便也露出一丝笑容道:“好,那便以思衡之话为卦。”
卓思衡让好动的慈衡去外面找六颗扁平石子,取回后自己在每个石子两个扁面之一侧涂上墨汁,小心蘸干,说道:“我们一家清风身无分文,只能用此代替占卦的六爻铜钱,石子乃是天地造化之物,想必更通天地之意。”
说完便煞有介事在手里摇晃石子,哗啦啦碰撞的清越声不绝于耳,只见他忽然撤手,石子扬落到地,滚作四散。
悉衡年幼,此时已是熟睡,听了这声音便也只是翻了个身,继续安眠。
“我看看!”慈衡迫不及待趴伏地上,咦了一声,扬起写满不可思议的圆圆小脸,“爹,娘,都是没有墨的一面朝上!”
卓衍和卓思衡也俯身去看,果然如慈衡所说。
“这是何解?”宋良玉很是奇异,她未嫁时去庙里祈福占卦过多次,但全是道士解签,却不懂六爻术数的奥秘。
卓衍的眼眸中,有亮得奇异的光。他本是为安抚家人才做此把戏博来同乐,却没料到会有此卦,难道竟是天意。
“爹,到底怎么解?”慧衡一向持重柔静,此时却也坐不住了。
“这是……是乾卦啊!”卓衍大喜,“乾卦的卦辞是‘元亨利贞’,意味君子之德与吉祥如意!方才说思衡有君子之德,如今便有了君子之卦,又应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释义!”
卓思衡看不懂听不懂但大为震撼,原来在这里读书还会学玄学!而他这种当代学霸见到这场面脑子里只有题曰:六个石子共有几种排列组合?六个石子皆是无墨一面朝上的概率是多少?
差距!
爹果然不是白叫的。
卓衍本是随心,却偶得佳卦,心性洞开只觉此乃冥冥之中的天意,提起笔来在纸上挥毫写下四句诗。
卓思衡看过去,父亲写得是:
危言迁谪向江湖,放意云山道岂孤。忠信平生心自许,吉凶何卹赋灵乌。
他虽然如今已开读了四书,尤其《大学》及《中庸》两部烂熟于心,但对诗词却少有涉猎,只能求救般看向母亲。
宋良玉也被丈夫的豪情与释然感染,笑着对儿子说道:“这便是你父亲口中范文正公的诗了。说得是君子自处之道与逆境慎独之志。”
卓思衡再次被震撼了,他虽然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是出自书香门第,但此时才真的知晓其中的含金量。
卓衍的字筋骨锐意,宋良玉越看越喜,忽得从字句中得了灵感,病容竟也褪去大半,语调昂然地对丈夫说道:“相公,不如就以此诗,给思衡取一字吧!”
卓思衡十分意外,他“听”得书不多,但卓衍也和他讲过《颜氏家训》这类经典,里面有句话他记得很清楚:“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因此男子百日得名,却从来都是弱冠取字。表字这个东西大多是长辈赐取,用以辅名,许多世家为表敬师重道与诗礼向学,便会请孩子的师长甚至与家中有来往的当世大儒赐字。然而自己离弱冠还有将近一半岁数呢,是不是太早了点?
他才读过几本书,自然总是把书往腐了记,他父亲卓衍却是有真正学问的学富五车之人,只略一想,荡然心胸无甚犹疑,再不顾忌那些俗礼,只觉仿佛就是天机至此,不可错拂,反倒抚掌大赞自己夫人的心意寄望,当下又看一遍自己写得诗句,醍醐了然道:“我知道夫人想给思衡起得是哪两个字了。”
两人伉俪情深,此时便是相视而笑,各自伸手一点,果然手指皆落在同两个字上:放意云山道岂孤的“云山”二字。
于是卓思衡便在十一岁上有了自己的字。
卓云山。
“谢爹娘赐字。”卓思衡觉得极其好听,寓意又佳,满心欢喜领受了。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砸门声。
屋内融洽欢欣戛然而止。
在劳役营里遇到半夜敲门,总归少有好事。
屋内狭小,卓衍两步便至门前,打开后却愣住了。
“朱管监有礼了。”
即便在流放,即便心怀忐忑,卓衍的礼仪仍旧一丝不苟,微微拜谒时亦有从前做官的士大夫品格。
朱通之前总命卓思衡算账,但为了让儿子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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