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赘(2 / 2)
淮穿过丞相府回廊,走过寂静无声的花园,回到自己院内时,才发觉这丞相府过于清冷了。
这连下人都没几个的丞相府,就像是容韫这个人一样。
清冷,也没什么人情味。
那随从将她送至院门,却没有离开,犹豫着明显是有话想说。
“有什么话,你说便是。”桑淮止住步子。
“如今朝局变幻莫测,大人自顾不暇,夫人还是不要擅自出府去给大人添乱子了。”
“好。”大概是方才哭哑了嗓子,桑淮说话甚是沉闷,“皇上是怎样处置容韫的?”
“死罪易躲,活罪难逃。属下也只能说这么多,夫人注意一些的好。属下先行告退。”
桑淮看着那侍从离开,没有回屋,反而是坐在廊下。初春的夜,寒气甚浓,正好吹的头脑清醒一些。
她裹紧身上的斗篷,刚被禁足,也不敢再出院门,索性自己动手搬了梯子,爬上了房顶。
这样一抬手,仿佛就可以摸到月亮。
像是弋城的夜晚一样。
弋城没有皇城这么热闹,更不会像今日似的那种生死之别的惊险,那里天高皇帝远,虽是偏远城邑,但民心淳朴,没有那些斗争,她……也不会像是那侍从说的,自己像个累赘。
之前生病是,现在好不容易出趟门亦是。
想家的桑淮双臂环膝,仰着头看了会儿散发柔光的满月,才低头去看府内。
容韫书房的灯还亮着。
这是丞相府的常态,容韫经常处理政务到很晚,有时候连饭也来不及吃,几乎是把自己都交给了朝廷。
这也是她不信外面混话的缘由,哪怕她不懂政务,她看到的也要比坊间那些人看到的更多。
她不信容韫会把她关的那么久,毕竟上元节过几日后,就是她的生辰,容韫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就求他把她放出去。桑淮拢了拢斗篷,就这样看着书房的方向,困意席卷而来。
·
丞相府,书房内。
灯火幽幽,将这书房衬托的更加幽静。漆红的桌案上,安神香静谧的缓缓飘着。
将桑淮送回的随从正在低声向坐在案前的容韫汇报着关于江南的事项。江南终虽然不比皇城,但水土养人,百姓富庶。先帝将此灵气俱佳之地赐给先皇后所出的昊南王,这些年来,永庆帝同这位受先帝宠爱的昊南王一直不对盘,敌对只增不减。
可如今陛下却借着今日夫人的过错,把修筑南方水利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丞相。这事一个不留心,就是两头落不到好,影响到大人官途不说,更可能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昊南王,可是连新登基的帝王都要敬畏三分的。
若不是夫人……侍从说到底还是看不惯根本配不上大人的桑淮,忍不住道:“若是夫人今日没惹出乱子,这事也不会落在大人身上。”
话里明显带着情绪,让容韫不自觉拧眉。
“隐竹,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你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隐竹闻言直接跪了下去,但也梗着脖子不想认错。一个乡野野蛮之地来的女子,怎的还能影响大人的前程!
“无论有没有今夜的事情,最后这件事都会落在我的身上。”
“也只能是,落在我身上,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容韫合上手中的卷册,放置在一旁,“我让你去寻的那个说书先生可找到了?”
隐竹立刻正色道:“是,属下从摘星楼下来后去寻,已经寻到了。大人的意思是?”
“既然口无遮拦,便毒哑了,哪里来的扔回哪里去。”
比起死,生不如死反而更加残忍。
容韫思及此,不由得自嘲一笑,想起闹剧过后,只剩君臣两人的摘星楼之上,不可一世的帝王低垂眼,仿佛注视蝼蚁一般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想来爱卿也不是多在乎身外之名的人,身边人倒是在意的很。”
永庆帝向容韫处踏两步,施压之意明显。容韫自知坊间对他的评价如何,但他一直不曾干涉。
“想当初,我还是太子时,那个衣衫褴褛只为求得一口热饭的乞儿,可不会在乎这些。”
“你说,我说得对吗?容爱卿。”
这声反问犹在耳畔,话里的意思,让容韫不由得握紧了拳。
“大人……”看案前人面色不对,隐竹想要说什么,被容韫挥手打断。
“此事便不要再提了,坊间的话,也不必有过多在意。”容韫想要再抽一本书册来看,结果翻开后,第一页画了个四条腿参差不齐的乌龟。
出自何人之手,都不用问。容韫不自觉莞尔一笑,又瞬时收敛。合上手中的书册,站起身来。
“东西带回来了吗?”
“是,已经全部搁置在前厅了。”
“那便走吧。”容韫打开门,入目的便是一轮圆月。
脑子里想着这些日子不会去看桑淮,可脚下的步子忍不住调转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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