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2 / 2)
梦境中是凌乱嘈杂的过往,如同一只从海底伸出的大手一般将他的意识牢牢握住,想要继续拖回那无序的梦中。
而隔着一层薄膜,他又听到了或熟悉或陌生的声音在急切的交谈着。
他看到了许久以前的、早已不清晰的过往,又看到了明亮的火光在梦境中亮起,火舌没有灼烧感的舔舐着他的意识,最终是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双眼,从此一切景象归于沉寂。
“该醒了。”
那只手的主人温和的说道。
意识陡然像注入了一盆冷水,亮光灼痛了眼眸,胸腔内的心脏在胡乱跳动着,带动着他的呼吸都紊乱不堪,一阵阵心悸涌上来,让他眼前久久看不清任何东西。
只能听得耳边一声声的呼唤,他反手握住了身边人的手,只觉得指尖都透出一股无力与虚弱。
大概要吓坏小侄女了。
荀晏慢吞吞想着,他确实觉得自己挺有分寸的,那种伤放在一个正常人身上大概确实算不得什么,但放在他自己身上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失血与并发症,和他本身的一些问题,好像看上去会有一些吓人。
总结来说是有一点点小翻车。
但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清之不加以掩饰的嗤笑声。
“小舅舅!”
荀安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她轻轻靠近了床上人,细细看了看他毫无聚焦,似是含着一层水雾的无神眼眸,待她欲伸手摸摸那人的额头时,却又见那病人轻轻歪过了头去。
那只冰凉的手虚虚松开了她的手,他眨了眨眼睛,再次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面色仍然苍白而消瘦,但又格外的清醒。
“我醒了。”
荀晏有些疲惫的说道,声音很轻,却又叫听到的人莫名安下了心。
待其余人走进这间满是苦涩药味的屋子时,那面上毫无血色的青年已经斜倚在床边,肩头披着大氅,微阖着双目听着旁人在念诵公文,也不知到底是醒着还是又睡了过去。
一行人几乎不约而同微微放轻了脚步,只是还未走上几步,床上的人便抬起眼皮看了过来,眼神清洌洌的。
“不要这样,”荀晏说道,“我相信我离死还是挺远的。”
“口无禁忌!”
诸葛瑾低声责备道,崔琰表示附议。
荀晏闷闷笑了一声,不敢太大动作,怕伤口又崩了。
他要止个血有点困难,也幸好他当时没有往要害戳,不然他怕是能直接梦见大人揪他耳朵了。
他示意几人坐下,自己则接过方才正在被诵读的公文,随手翻过一页页的名单,这些都是在那场宴席上被清除的名单。
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医工感觉自己的脊背正在接受酷刑,这一个两个的都往他身上戳,他心中叫苦不迭,悄悄抬头看看,得,这又是一位祖宗。
这祖宗向来喜欢自己开药自己诊脉,若不是这回有外伤,怕是也用不上他来。
他被盯得实在受不了,尴尬的咳嗽一声,正欲开口,却见那祖宗似是若有所感抬起了头,向他微微一笑。
一瞬间,被医书支配的苦痛回忆似是又一次降临。
荀晏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丝毫没有威胁无辜路人的愧疚感,他敲了敲竹简,冷不丁说道:“听闻关将军已至下邳城下?”
诸葛瑾面色微变,不着痕迹与身边人对视一眼,方才说道:“车公已出城交涉,不必担忧。”
荀晏颔首,换了个姿势,双手捧着一杯热水,语气平和,“兄弟遇害,心生愤怒乃人之常情。”
他慢条斯理的继续说着,“关将军想要见我,那见上一面也无妨。”
“不可!”
“有何不可。”
他叹息道。
关羽自小沛而来,已围了下邳数日。
他在沛城惊闻义兄义弟遇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他的兄长与三弟皆是武艺超绝,怎会轻易被人行刺。
他一路风尘仆仆,面容憔悴而冷硬,右手紧紧握着自己的长刀,眼眸中却燃着能灼伤人的怒火。
简雍捂着脸颓然坐在一旁,他的身侧是前几日堪堪赶到的糜竺,这位徐州有名的富商形容毫无商人的气质,反倒是一副名士之风,如今他眉头紧锁,身上细软金贵的布料被他捏得满是褶皱。
“以宪和所言,那日逃脱者皆言乃是刺客所为?”
糜竺问道。
简雍几乎是从喉咙间发出了一声呜咽,声音极其沙哑。
以这位徐州刺史的谨慎,真的会让刺客入下邳犹如无人之地吗?
况且他们与曹操相背,袁氏毫无理由突然向他们下杀手,还是以这种叫旁人都人尽皆知的方式。
“荀清恒称病在府,那日以后不曾出现。”
简雍低声说道。
“先生不必自责,”关羽霍然起身,一把长须凌乱也不曾照料,“待关某先斩了那荀晏小儿,再去青州取袁谭人头。”
“二将军!”糜竺怕他气疯了,连忙起身拉住他的衣袖,却见帐外小兵急匆匆赶来,同样大喊一声将军。
“将军!城内言荀使君欲一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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