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叶鸣廊(一)(1 / 2)
天际浮现几缕朝晖之时,顾云淙渐恢复了几分知觉,骤起卧榻,也只觉头昏欲裂。瞥见身侧多出的女子娇影,昨夜之事才缓缓浮现在脑海中,他不由皱了皱眉。
是他一时失察,竟没觉出那酒的不对劲,而后更是全然失控,竟……
目光划过女子,白皙细嫩的月几月夫上,已是红痕斑斑。即便是睡着,眉头也微微拧起,似乎极为难受,眼角泪痕未消,以及那难以忽视的锈迹。
他披衣下榻,吩咐人备水,欲将女子抱起时前往净室时,却见她忽而睁开了眼,待看清是谁后,下意识拢紧了自己。
“放心,我不会再动你。现在带你去洗漱。”
两目相对之时,未免又是一阵赧然。即便历经两世,她到底初经人事,意识到眼下境况后,将头垂得低低地,“我自己去就好。”
声音暗哑,是几经大半个夜晚未曾停歇的索求所致。落在顾云淙耳中,又多了几分愧意。在这种情况下要了她已是不妥,昨夜他还一味由着那药性,丝毫未顾及女子初次。
久未听到动静,倾月忍不住朝这人看去,眼里写满了不解。
却见他不退不避,直直迎上自己,神色凛然,仿佛在说,她这个样子,还能走吗?
倾月又是一羞,挣扎着自己来,却发现连坐起身来都困难无比,更别提独自走去净室。
约莫实在不忍,顾云淙叹了口气,直接长臂一勾,将她拦月要抱起,头顶传来他不容抗拒的声音,“水要凉了。”
倾月这才没再坚持,只是依旧拢紧身子,颊边微微发烫。
……
净室中,兰心得了消息,连忙赶来侍奉。
昨夜见她久未归来,兰心便知晓了几分,便欣喜万分。可眼下瞧见她身上这些,再加之今晨所闻,不由又暗暗心疼。
不曾想平日里那般疏远自持的侯爷,做起这事来竟是这般模样……即便如此,她也断然不敢说些什么,只默默守在一旁。
山水屏风后,热气渐弥散开来,覆去些晨间的凉意,清甜香味流转其间,只闻汩汩水声。
到底折腾大半宿,即便已经醒来,倾月亦难以支撑,身子摇摇欲坠。幸而热水多少抚去几分不适,身上痛意也暂得以缓解。
可心内止不住地悲戚,几经辗转,她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再经一世,依旧逃不掉这样的命途。
若无这场宫变,她便还是不谙世事的公主,继续承欢父皇膝下,等着这世间最好的儿郎出现……
那些曾经设想过的,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留在了昭明十二年的初秋。
她杏眸半抬,不知名状的郁色在心内化开,叹息不止。
书房内,徐然又瞥了眼书桌后的那人,将头低了下去,眼珠子却安分不下来。
“还有何事?”顾云淙的目光仍投注在手中一纸书信上,淡淡问道。
“没、没事。稍后可要为您备车?”
信是那位曹少尹派人送来的,多半是关于昨夜在钱府寻到的收据一事。而依他主子的谨慎行事,必得亲自往京兆府走一趟,查清究竟。
可主子昨晚与小夫人同房后,看上去竟没丝毫旁的反应,饶是他自幼跟在这位身边,这段时日也着实晕头转向,摸不清思绪。
“嗯。”
徐然得了令,方欲抬腿离开,便听得屋内人道:“记得给她买些药。”
顾云淙看上去一丝不苟,可心思早离了那信,纸上便被扼出了几道皱纹。
徐然意识过来,支吾道:“是避子汤吗?侯爷您不是吩咐兰心办去了?她方才还特意为此事来找过我。”
“避子汤?”他垂眸看了看面目无辜的纸张,将其置于桌上摊平后,思绪也渐复明。
这药,是她自己要的。至于原因,不说他也知晓。
她一心只想离开汴京,不愿栖居人下、委身于人。而他先给了她希望,又亲手将希望斩段,将她拘在这定北侯府中、强迫于她。怎么看这位前朝公主都不会想留下他的子嗣,与他有何牵连。
纵使这并非他本意,可他到底碰了她,逾越了两人本就不清不楚的界限。
“记得去请银雨堂郑大夫来,嘱他开副温良的药方,再开几帖补药。”
郑大夫祖上乃蜀中世代从医的大家,医术高明,不论权贵平民,皆一视同仁,与顾家素来交好。近日亦迁入京中,是少数几个他信得过的人之一。
“是。”
顾云淙放下手中书信,负手行至窗边,前不久还青翠的绿竹已染上几分暗黄,枯叶或挂在枝头、摇摇欲坠,或悄然落下、铺满一地。无论如何,终归回不到过去了。
他方侧过身欲离开,几声啁啾鸟鸣自林间传出,是只身形怯弱的金丝雀,羽翼纤细柔顺,怯生生在窗外觅食。不由令他想起小娘子寻他时的模样,明明怕极了,却又竭力要讨好他。
是了,她如此这般前来自己,并非她素日的处事,定是有事相求。可是她如今孤身一人,除了自由之身,还有什么是她不惜放下身段、克服心中惧意也要前来的?
顾云淙抬眸,已有了答案。
她并非孤身一人,那个随她一同出逃的婢女,似乎在那夜后便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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