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梦短(三)(2 / 2)
道:“娘娘是说,陛下仍在派人追查前朝公主?”
内侍婢女们远远跟在身后,并不能听清二人在说些什么。不过沈溪也不怕被人听见,只是顾及身旁之人,这才压低声音,应了声是。
“不提他了,今日能见到顾大哥已是意外之喜,就别让这些无关之事扰了我们。”
顾云淙:“……”
“娘娘如今身处后宫,珍重自身方是上举,至于陛下那边……臣亦会适时劝谏。”
沈溪转过身,见他面色端肃立在碎石道上,一袭青色襕衫与这御花园的景象相得益彰。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原来没有接受现实的,只有她一个。
昔日一同长大的少年郎,一位成了她卧榻之侧的皇夫,另一位则成了高墙之外的臣子。他们三人,终究回不到从前了。
她站在原地,终是开口应了声好。
……
出宫后,顾云淙思忖片刻,还是回了定北侯府。
只是与昨夜不同,不知从何传出他近日在府的消息,早早便有一众媒人小厮在门口候着,待他下马后一拥而上,频繁招来行人注目。
“侯爷,我家小姐年方二八,知书达理、温柔知性,乃宫中大娘娘称赞过的上好良配,您何不考虑一二?”
“我家大姑娘管家看帐乃是一绝,连多宝阁的掌柜都夸赞不已,更生得貌若天仙,堪比嫦娥织女,侯爷见了定会喜的!”
“我们姑娘乃是圣上亲封的县主,与侯爷乃是天作之合,您可不能错过这门良缘!”
“……”
耳边乱糟糟的,顾云淙一时挣脱不得,算是体会到邓管事他们昨夜说的“头疼不已”。还是徐然得了信儿,赶来替他解围,他才略能喘口气。
桐居书房,纸上笔触再一次折塞之时,顾云淙搁下手中所执,行至窗边,负手而立。
此时日头渐西,热气涣散,青竹掩映的窗棂沁入阵阵凉意,倒也带走几分心头烦闷。
回到书案后,徐然正端了茶水前来。入口清醇,茶汤澄澈,正是几日前圣上赐的银针白茶。他神情稍黯,一时恍了神。
“侯爷,可是喝不习惯。说起来,属下也比较爱喝咱们蜀中的茶,那道峨眉雪芽,以雪水烹煮,再配上软糯可口的云片糕,即便寒冬腊月,也觉脾暖意足。”
顾云淙不语。
重新铺上纸张,执笔写信。见案前之人仍侯着,不动声色问道:“可还有事?”
徐然瞥了眼书案左侧作废的宣纸,眼珠滴溜数圈,方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您近日可是有心事?”
“何以见得?”
“听说,您昨夜去了鸣凤楼,还……”
顾云淙握笔的手顿住,墨汁沿着狼豪笔端落入纸上,屋内静得似乎可以听见墨液浸染纸张的细微声响。
“还做了什么?”
“还与那楼中魁首凤舞姑娘,风流一度。”
顾云淙抬起头来,问他:“你从何处得知的?”
“今日午后,您进宫不久,京郊大营的杨拱杨都尉来过。”
原来如此。既是杨拱,那他昨夜去过那地方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有心人听闻后,自然就知晓他在府上。想来,杨拱他们也是一早见他没了踪影,出于关切才寻来的。
虽不是难以启齿之事,但对他身旁之人而言,吃惊却是难免的。
“嗯,我昨夜的确去过。”
今日那位杨都尉前来告知,他原本还不大信,可如今,连这位正主都坦诚了……徐然不由晃了晃神。
他取出拾到的那方绢帕,递给顾云淙,讪讪道:“还有这个,属下昨日在您衣物中发现的,难不成也是鸣凤楼那位的?”
顾云淙看到这物,稍稍一愣,兴许是他昨夜救下女子时无意中拿错了。虽无甚要紧,但她身份特殊,少一个人知晓便能少分风险。
“嗯。”
徐然睁大了眼,他家主子向来无意声色,骤然这般,他倒不甚习惯了。同时也暗暗好奇,那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子,竟能叫这位动了尘心。
他忽而想起今晨这人吩咐准备的五千贯银钱并车马侍从,所以竟也是为了这位魁首?若单只赎身,他还能理解,可替人赎身后又将人送走,这他就如何都不懂了。
再三犹豫,徐然问了出来:“您若喜欢这姑娘,何不将人留在身边,便是安置在府上也无甚要紧的,为何又要将人送走?”
留在身边?
此前顾云淙并未想过这一点。
即便此行送她离开有诸多难料,可自己亲口答应过她,临阵反悔,并非君子之行。何况,他对这位前朝公主的想法,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徐然见顾云淙神思未定,便接着道:“再说了,若主子您将那姑娘接回府中,只怕主动找上门的人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又多又赖着不走了。至于名声,反正主子您向来也不在乎,总好过继续孤身一人……”
千般思绪涌入心头,顾云淙看着书案上作废的几张宣纸,皱眉道:“既如此,你稍后去备车,去鸣凤楼。”
徐然笑问:“您这是要接人回府?”
“自然是去寻欢作乐。顺道堵了你这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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