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兰袖留仙(2 / 2)
木板上踩了一踩,自觉结实可以驻足,方才迈步,他一步一试,走的甚是缓慢,中间踩断了两块木板,幸好他紧紧抓住铁索,兼之小心翼翼,没有踩实,这才没掉下去,但也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如此行走,二十余丈的铁索桥,倒花了他一盏茶的功夫。,崎岖难行,但他既连铁索桥都过了,剩下这些也不算什么。约行了八九里路,眼前登时一片豁然,眼前一片竹林,竹林之中,隐隐约约坐落着一处小木屋,梁浅大喜,快步往那小木屋奔去。
小木屋外侧由竹栅围成,一条小路由青砖铺就,通过大门向内延去,大门左侧木柱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书道:“害人性命者不卖,达官显赫者不卖,富商大贾者不卖”。梁浅暗忖:“这徐裁缝的规矩倒也奇怪得很,第一条尚好理解,但后面两则,城里的商户都巴不得巴结上朝廷大官、富商老爷,他却毫不给面子。”
梁浅顺着青砖小路直行向屋,正待敲门,却听见屋内传出声音:“是哪位客官来买衣裳?门未上锁,进来便是。”梁浅缓步入门,但见一个老翁正在擦拭桌椅。老翁约七旬年纪,满头银丝,面皮皱得像橘子皮一样,身材虽瘦,但精神矍铄,眼神深邃透亮,似能够洞察人心。
梁浅打量着他衣着,他衣领袖口处沾染的泥渍清晰可见,灰布粗麻衣服上打满了补丁,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霉味儿,鞋子磨破了几块,露出了黝黑的脚趾,那脚趾甲长得又长又厚,看上去像极了螃蟹的蟹钳。打量下来,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心灵手巧的裁缝。那徐裁缝擦完桌椅,又去洗刷碗筷,一边对梁浅道:“客官要裁什么衣服?”
梁浅去过无数商铺,每一家的老板见了客人,均是笑脸相迎,却从未见过如此慢待客人的裁缝。他心中微微有气,但料想此人名气远播,必有能耐,也啧啧称奇,问道:“这位老板,店中可卖什么名贵的女裙?在下想买一套。”
徐裁缝放下碗筷,瞥了他一眼,道:“小店的衣物,向来是由客人选订,老朽自行裁制的。客官想要哪套?且从衣架上挑选便是。”说着将柜子一拉,将衣架陈列出来。颜色鲜艳多彩,花样繁复,许多裙衫他在成都都从未见过,直翻得他眼花缭乱,心中暗赞:“这老先生深藏不露,果然非寻常裁缝可比。”梁浅翻了几件,心道:“师父平日里只穿粉白色衣衫,若是给她买了太鲜艳的,反倒不好。”于是专挑白色群衫寻找。
他细细端详良久,最后终于找到一件月白色长裙,这衣裳乃是蜀锦织成,质地轻盈柔软,极其舒适,裙上绣有几朵洁白的素心兰,衬得裙子飘逸清雅,翩翩然如神仙之衣。梁浅对徐裁缝道:“老板,这件衣服要多少钱?”
徐裁缝瞅了一眼,道:“客官可是送给令正吗?”梁浅脸上一红:“不是!怎么都这么问?”徐裁缝续问道:“那便是给令堂了?”梁浅跟着道:“不是,是给我师父的。”徐裁缝一听,眉头微皱,回过头来打量着梁浅,似是在看什么稀罕的绸缎,梁浅只觉徐裁缝的眼睛似能洞穿一切,给他瞧得浑身发毛,问道:“老板,这衣服叫什么?要多少钱?”
徐裁缝摇了摇头道:“客官,老朽有一言,你可听否?”梁浅心道:“买衣服就买衣服,怎么好像要说什么大道理一般?”强耐着性子道:“你且说来。”徐裁缝道:“客官若给令师买此套裙衫,只怕日后或有祸事。”梁浅听了这话,又惊又怒,喝道:“你把话说明白些!”
徐裁缝道:“此裙并非客官买不得,亦非令师穿不得,而是客官赠不得。若赠此裙,只怕日后万人唾骂,不得安宁。”梁浅进屋以来,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忍到现在,原是强为,大怒喝道:“你胡扯!我赠我师父这裙子,怎会惹来人唾骂?你好好一个裁缝,做你的买卖就是了,干嘛在这咒我师父!你不让我买,我偏要买!”
徐裁缝问道:“客官当真要买?”梁浅道:“正是!”这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绝无半点回旋的余地。徐裁缝叹了一声,道:“此裙唤作兰袖留仙裙,至于价钱嘛,”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梁浅一怔,问道:“三……三两银子?”徐裁缝摇了摇头。
“那是三十两了?”梁浅问道,徐裁缝仍是摇头。“不会是三百两吧!”徐裁缝仍是摇头,一字一顿道:“三千两。”
梁浅瞪大了眼睛瞅着他,呆了半晌,才喊道:“三千两?你抢钱吗?”徐裁缝转过身去,不再瞧他。梁浅将心一横,大声道:“三千两就三千两,不过小爷现下手头不宽裕,还凑不齐这么多银子。”徐裁缝仍不看他,淡淡地道:“三个月后,你来领衣裳,顺便将银子交了便是。”接着又拿起扫帚,扫起地来。
梁浅干净利落地道:“一言为定!”说罢转身走出屋门。
徐裁缝抬起头,深陷的双眸凝视着他远去的身影,淡淡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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