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3）

坐在台阶上，神经和小腹里的疼一点一点噬咬着她。

缓缓抱紧膝，她把头埋进衣袖，晕染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路灯是憔悴的黄，投射下走近的人影。

修长的手轻轻捡起地上的药，一声低低的“江杳”在她头顶响起。

慌乱抬头，她脸上泪痕一片。

视线仓惶地闪躲，没想到他没走，江杳抿紧了唇，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递给她药，窥见这一幕，陈也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谢。”接过，她声音嘶哑地应了句，对他的出现，思绪一片混乱。

昏黄灯光下他眸光动了动，察觉到她隐忍的表情，发白的脸色。

“怎么了？”

摇摇头，收紧了拳，江杳垂着眼睫，动作透露出戒备和抗拒。

最想藏起的一面被人撞破，她没由来的心慌，不知道怎样回应这份陌生的好意。

卷起手里的一沓作业，居高临下的姿势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陈也眉头微皱，他在犹豫。

布洛芬他知道的，以前张女士用过。

面前的人小小一团，身子警惕地绷得紧紧的，像只受伤又戒备的刺猬。

退了一步，他屈膝蹲下，与她平视，带着泪痕的脸映入眼底。

放缓了语气，他耐着性子问，“江杳，站得起来吗？”

抬眸看向他，少年的瞳幽深冷淡，她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垂下眼睫，点点头，一阵痛意传来，她强撑着，忍着不适。

初秋的夜，一句话像小小的碎片，碰撞上崩溃的防线。

她明明最擅长掩饰情绪，已经够丢人了，本该起身离开的，可这次，她真的没力气自己站起来了。

眼里水色氤氲，低下头，她声音带了点颤，压得小小的，“你走吧陈也，我自己再坐会就好了。”

看着她痛得弯下的腰，陈也一时哑然，怎么这么倔。

舔舔唇，四下望了望，他站起身，撂下一句：“在这等着。”

眨了眨眼，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怀里是他塞来的卷子，她有些无措。

大约过了十分钟，陈也端着一个一次性纸杯走来，神色依旧淡然，“温的，喝药。”

递给她水杯，又从兜里摸出刚买的一包纸巾给她。

等他来的那会，江杳情绪已经平复许多，些许错愕接过他的好意，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一时沉静，陈也背对她站着，眸色漆黑，身后是装胶囊的铝箔被剥开的声音。

疼痛被暖意慰帖，江杳抬眼望他的背影，像沉默的白杨树。

手指抠了抠掌心，她轻声地开口：“你都看见了对吗？”

转身，他目光落在她牵强弯起的唇角，“嗯。”

空咽了下，她深呼吸一口气，抿了抿唇，“让你见笑了。”

看她强撑着表情，陈也目光凝了凝，他撞见了和学校里完全不同的她，也听到了那些尖锐刻薄的话。

腹部的疼痛减轻，她起身想离开，把手里的卷子还给他，“谢谢你，陈也。”

她觉得自己像卸了妆的小丑，失去了最后的保护色，难堪又难看。

陈也接过，脚步却没迈开。

抵了抵舌尖，神色淡淡地看向她，他开口，问了个无关的话题：“江杳的杳是哪个杳？”

江杳微愣了下，唇边随即旋出一朵小小的苍白的笑，“木日杳。”

“嗯。”目光从她蹦出来的浅浅梨涡错开，他垂眸，眉毛微挑，还以为是窈窕的窈。

“那陈也的也是哪个也？”

看着他垂下的眼睫，密而长，压下一小片阴影。

她知道，问出这些话，两人算是相识了。

视线从她干净的眸子移开，陈也眼前闪过她脆弱的、漠然的、安静的、抗拒的模样。

看来现在是放下对他的抵触了。

“也许的也。”

原来，她还想着是撒野的野。

“今天晚上真的很感谢你，那我先走了。”江杳朝他欠身，视线落在他清瘦的影子上，“再见，陈也。”

“嗯。”清清冷冷应了一声，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

拐角处，她回了头，只余了一地的灯辉。

口袋里纸巾的塑料包装硌着掌心。

他没问她为什么哭，没有窥探她的伤痂，一个少年的沉默是恰到好处的分寸，护住了她的难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