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4)
缝合结束,一应工具从季行州手中应声脱落。
他的状态跟平常太迥异,发帽湿透,鼻翼是汗,目光从缠着纱布的那段细腰上挪开,走到洗手池。
“病人体温超过正常指标,安排到普通病房输液,加一瓶盐酸环丙沙星,划给我。”他的声色是一贯的沉稳,但总有几分被抽空的疲乏。
护士在诧异那句“划给我”,谁都知道他不会抢其他医生的病人,更不会去门诊抢人。但也没多问,关心地看了他一眼,等待手术台上的病人穿好衣服。
洗手池响起哗啦水声,季行州搓洗着双手,弯腰的时候汗顺着眉峰与鼻梁大颗淌落。他用冰冷的水浇透脸颊,双眼酸涩涨疼,即便闭上眼也是鲜血顺着伤口缓缓冒出的画面。
约发生在一周前的旧伤,24小时内经历过二次创伤造成深度撕裂,并可能沾水被细菌感染。
伤口切面不平整,像钝器所致。
有过简单的消毒处理,但没有深度清创。肌底发脓深处清理出几片白色碎屑,像金属外衣剥落的锈片。
她在一周前被金属板划伤过。
在昨天经受过二次伤害。
她不叫夏甜甜。
她只叫夏甜。
她真的没有死。
一滴泪滴落进水池,隐匿在一片自来水流里。
……
夏甜没有住院,把缴费单折进包里,乘坐电梯离开。
走到大厅,麻醉开始失去药效,伤口的痛觉越来越清晰。
去他妈的姓季的。
比刚被划伤时还疼。
她一只手扶着墙,疼得直不起腰的瞬间,手腕倏然烙下滚烫的印记,一只修长的手落在她腕间。
她抬起眼。
季行州就站在眼前,低垂的眼眸紧望她,薄唇抿作清冷的线条。时隔六年,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没有了那个白衬衫灌满风的少年,他是英俊冷冽的成熟男人,也是沉稳自持受人尊敬的季医生。
本来趁他换衣服的间隙赶紧先走一步的,还是被他抓到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季医生。”
“季医生早啊!”
“季医生来上班了。”
“季医生吃过早饭没有?”
短短分秒间几乎都是病人在同他打招呼。
夏甜忍着疼,保持着百毒不侵的微笑,从他掌中抽出手。
“你应该住院。”
“我自己不住,等我未婚妻来了我再住。”
他眼里愕然,很快又笃定一般,一时沉默。
她往前走,手腕再次被他握住,这一次太紧,她从没见他有这么重的力气,握得有一点疼。
“如果怕没有人照顾,我来照顾你。”
夏甜昂起头,嫣然灿烂。
她拥有一张胜过太平盛世的美貌的脸,从小到大没少被男生追求,她不笑的时候太过纯粹,像一轮皎白的月。笑起来的时候也懂得如何勾引人,两个酒窝清纯甜美,左眼下的小黑痣却欲,她的眼是灿烂星河,一个人能绽放多少美被她拿捏到极致。
“你照顾我啊?凭什么呢,我们又不熟。”
“夏甜。”
“甜。”她说,“我叫夏甜甜。”
她往前走。
季行州掌中用力,她踉跄撞到他胸膛里。
顾及着她伤口,他只是扣住她手:“你在发烧,伤口感染很严重,不消炎会持续发烧。我不管你叫夏甜还是夏甜甜,我只认你是夏甜……”他沉着气把话逼回唇齿。
夏甜从没见过他这一面,就像千言万语汇成大山将他倾轧。
他只是说:“现在我是你的医生,请你听话。”
还真是。
夏甜知道他认得出她,她也并没有打算一直装傻。
没装傻的必要,她从不欠他啊。
也许是因为伤口疼,不是因为她想见见这个渣男还会唱什么戏,她最终还是妥协地躺在了病床上。
睁着眼看吊瓶点滴慢慢走,夏甜无视着旁边这尊瘟神。
季行州也没有说话,只是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他的打量穿透时光的痕迹,像在这么多年的辗转里终于得偿所愿。
病房是vip单人间,空调是舒适的温度,窗外蓝天浮着一朵云,蝉鸣个不停。
沉默横在他们中间。
这是他们第一次体验沉默,因为从前根本不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从前啊,都是夏甜一个人的聒噪。
眼前多出一瓶水,是季行州拧开瓶盖递过来的。
眼·夏甜·瞎侧过身,把这瓶水当成空气,但还是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那天。
从班主任办公室离开,她因为转校还没有位置,只好站在走廊里等。
那天她规规矩矩穿着校服,梳一个高高的丸子头,头发是在那场打架里被扯乱后的蓬松,阳光刚好打在她发梢眉眼,像一层俏皮的滤镜。
她的出现频繁吸引了很多学生,男生居多,都从班级里探出脑袋,有的还冲她吹口哨,议论声也接连传来。
“哇哇哇,哪个班的高一新生来我们这儿了!”
“这他妈不得封个校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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