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可曾见过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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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县的黄昏向来是极美的。正值春色好时,悠悠的清河绕城而流,一座座房屋错落立于水光山色之间,立于春日的鸟语花香之间,立于落日孤鹜的映衬之间,立于傍晚的浓露轻霜之间。春霭与暮色相结,夹裹着烟气而来。晚霞像是被跌落于海的残阳溅起的飞红,铺满了西边的大半天空。再过不久,晚风便会带来晓月繁星,万物也皆会融成漆黑一片,在月色星光的笼罩中,静默地吟唱。

于大树隐匿着的古老客栈中,李信怡独自一人躺在房中,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帏上的绣花。旁边桌上的饭菜早已凉掉,她却仍无起身吃饭的意思。

白音音从客栈的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个兔子样的糖人,脸上表情带了微许期待。她走到房门口,踮着脚朝屋里看了看,便推门进来了。

看到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她表情微僵,随即又绽开笑颜:“信怡,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这才仿佛活过来一般,多了些生气,直直看着白音音笑了:“是糖花。”

她用手撑住身子想坐起来,白音音忙扶她一把。她用自己的一边手臂支着她,另一只手将糖花递与她。

李信怡咬了一口,熟悉的甜味向她袭来,她不由红了眼眶:“这糖花吃起来,倒像是王叔家的。”

“信怡记性可真好!”白音音高兴道:“正是当年上京走马街拐道口卖糖花的王家。他们那会不声不响关了铺子,不成想是到清河县来卖糖花了。”

“我小时候常买他家的糖花,爹总是骂我,说会吃坏了牙。”李信怡的声音低了下去:“爹老骂我,我吃糖花也骂,我早上不肯起床练武也骂,我封官位也骂。到了今天,我只是想最后去看看二弟,他不愿我来,见了我还骂我。”

李信怡很少有这般孩子气的模样,说着说着便呜咽起来,白音音叹气,轻抚她的脊背,安慰她:“大将军只是怕你会做傻事。他不过是个爱女心切的父亲罢了。”

李信怡在她怀里抖得像片风中的落叶。这时有人敲门,是徐谓:“方便我进来吗?”

“让他进来吧。”李信怡小声道。

徐谓进了门,看到桌上分毫未动的饭菜,微蹙起眉头张了张口,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他移开了目光,转身去关窗:“今晚风大,天也沉,怕是要下雨。”

“我今日看北边的天乌沉沉的,云黑压压地积了甚多,那边怕是下了大雨。”白音音拿个软枕给李信怡靠上,端起桌上的饭菜:“你们先聊,我去把饭菜热热。”

徐谓在椅上坐下,满脸小心翼翼试探的表情,欲言又止。

“你说吧,我李信怡大风大浪见了甚多,早已无所畏惧了。”她苦笑。

“既然如此,那我便说了。”徐谓正色:“李伯押着你二弟去给佘家的人磕了头,又向佘母赔礼道歉,给了不少东西。”

“佘家的人?”

“佘母,还有……佘氏父子的坟头和佘家女。佘家女没死,她回来了。”

出乎徐谓意料的,李信怡笑了,还松了口气:“真好,少死一个人。”

“可她的未婚夫死了。落下山崖时他垫在她身下,她活着,她未婚夫摔死了。”

李信怡的心情从未如此刻般沉重。她本对佘氏女的归来抱着悲喜交加的心情,喜的是佘家还能多活一个人,佘母不至无人照料,就连李益都能少背一条性命;悲的是李益害她家破人亡,她必是恨极了李益。就连她这个做姐姐的,都自觉无颜面对佘氏一家。

可她万万想不到,佘氏女虽恨极李益,却主动同陈钧作证,给李益的罪责里减去了一条命。

“她直直跪在堂上,身形单薄却又那么坚定。她说,她只读过几本书,什么都不懂。但一码归一码,她不会让他多担一条罪名,那很卑鄙,她不想做卑鄙的人。”

徐谓笑了:“若是换了我,到这地步,不如隐姓埋名,叫他多一条罪名,永世不能翻身喽。”

李信怡不知所措地低头去咬糖花,她几乎要惭愧地哭出来。

她知道徐谓在怨她,怨她不爱惜自己,怨她胡乱惭愧,怨她故作糊涂。

她就像被赤裸着推到高台上,台下是乌泱泱的人群。没人对她指指点点,都只是静默着看她,但那无数双眼中,皆带着灰暗的失望和冷漠,如一把把利刃,悬在她头上,不落下,却让她提心吊胆,让她无处遁藏。

她也曾读过圣贤书,也自诩坚定无比嫉恶如仇。可在白日里,她动摇了,她生了顶顶罪恶的念头。

她有罪。

他们还要在此处住上几日,于是白音音和徐谓出门去置办些东西,留她一人在房中冷静片刻。白音音走时在床上支了个小桌,把热过的饭菜放在上面,又絮絮叨叨地叮咛数遍,让她定要吃些东西。

李信怡啃着吃了一半糖花,还是端起碗来,夹了些饭菜送进嘴里。

犯事的不是她,家破人亡的也不是她,她又何必这幅模样。也挽不回什么,让别人看了只会觉她惺惺作态。况且白音音和徐谓那样担心她——她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任性的年纪了。

她扒拉几口饭菜——这都是她最喜欢的菜,平日里在军中都吃不上几回,可如今到了口中,怎么就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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