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纷争,噩兆如影随形(2 / 2)
信,许多年来摸爬滚打,在师门也不受待见。不知受了多少苦,却永远一副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模样……
她愈想,愈觉得她们活不出头,是因得无依无靠的缘故。虽说人当自立,可在这样男尊女卑的世道,若是有夫家帮衬,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隔壁的花儿姐孩子昨个满月了,她年纪才与你一般大……”
“嗯嗯。”叶扶疏知道她又要念叨什么,赶在前头连连敷衍。
“你相貌也不差,何不寻个好夫婿,当衣食无忧的夫人去呢。”文淑叹息道,“总好过寄人篱下,浮萍无依。”
叶扶疏搁下竹筷,抬起头无神地凝望远方如碎玉泼洒的浩瀚星河。她虽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在人海中沉浮多年。她深知话本中的鸳鸯蝴蝶皆是贵族消遣,平凡百姓的生活只余重重压迫下的细碎琐事。而她总妄想着挽留那些易碎的美好片段,假装看不见腐烂梗茎之下的暗潮涌动。
这世道早就烂透了。它需要的不再是和风细雨的改革或布新,而是山崩地裂的毁灭与重生。
而她只想找个角落苟且活着。
叶扶疏缓缓阖上眼,怅惘道:“律令也好,男人也罢,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唯有一门能吃饭的手艺,一叠攥在手里的票子,是能信得过的。”
“这就是我所要的全部。”
文淑却不以为然,低声嘟囔着:“那只是因为你还没见着那位命中注定的人罢了……”
尾音渐淡,融入了晚风。叶扶疏仿佛也被这天地星原间的沉眠万物染了个微醺,迷醉而贪婪地吮吸着甘甜的空气。
她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苦心经营的平淡生活即将被撕碎,她枯燥晦涩的人生也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剧变。
而在此之前,就让她享受一番最后的宁静时刻。
——————————————
草草沐浴,叶扶疏在镜前换上她一直舍不得穿的绣金长裙,前后欣赏许久,终于恋恋不舍地脱下,小心折回衣柜里。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总是舍不得拿出来去使用、去回味,最后却只能无奈地草草丢弃,从未有过意义。
她换上轻便常穿的青衣,开始收拾包裹。她们两个女人要跋山涉水,自然不能带着诸多行李引人耳目。她将银票一卷卷扎好,连同名贵首饰一齐塞进小盒。而方才她拿命换来的金锭,就不得不丢在这里发霉了。
她的心在汩汩滴血啊。
“小姐,我准备好了。”
叶扶疏点点头,最后再环顾上这温暖的小屋一眼,终于不得不吹灭蜡烛,踏着夜幕,阖上门扉。
“走后门。”她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无人窥视之后,附耳小声道。
这座院落背靠密林,是她有意而为之,防的就是这一刻。搬开院子后头堆了一人高的柴火,露出一盏精巧的木门,打开便正对着林间小道。
于是两人背好包裹,手里提着油灯,小心地迈着脚步,地上的枯枝被踩出细碎的吱哑声,听得人心尖发痒。
穿过这片密林,便会见到一个破败的小渡口。彼时她们乘船到亓炀渡口去,趁着嘈杂的人流南下,从此远走高飞。
而一切都出奇的平静,她所担心的画面并未出现。眼前渡口愈来愈清晰,她也长舒了口气,看来是她想得太多了,余佲并没有足够的脑子来派人看守她。
隐隐约约间看见渡口处有船要离岸,长杆在江中画了一个破碎的弧度,卷起层层涟漪与浮光。
叶扶疏连忙喊道:“船家!等等!”
小舟止住了,两人撒起腿跑上前去,船上只有一名船夫,并无乘客,看来是打算收工回家去了。
“载我们去亓炀渡口,付你双倍的银钱。”她喘着气说。
船夫带着斗笠的脑袋轻点,示意她们上船。
“多谢。”叶扶疏扶着文淑上了摇晃的船板,庆幸于自己赶上了这最后一班。
——————————————
“两位可是打算远行?”船夫开始摇桨,船缓缓地动了。
叶扶疏正沉醉于江上的景色,于是随意应道:“是的。有个朋友在阾沂,我们此去探望她。”
“过几日便回来?”
“过几日便回来。”
叶扶疏抬眼借着星光望向这位晚归的船夫,他穿着一身黑色粗衣斗笠,看不清面容,声音却颇为年轻。
都是为了糊口啊。她轻叹一声,为拖累了人家回家休息的时间而内疚。
“我见过诸多形形色色的人。”船夫接着说道,语气中尽是感慨,“他们嘴上说着过几日便回,其实永远不会回来了。”
叶扶疏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能张开口。凭借摆渡多年的阅历,他恐怕早便看出她们已是毫无牵挂了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