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城(1 / 2)
太阳一直在地平线下排徊。水星自转很慢,只要你在那遍布岩石的地面上走得够快,就总能让太阳跃不出地平线。这样做的人不少,行走已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他们大多往西走,所以始终走在黎明的曙光里。有些人匆忙地从一地赶往舅一地,偶尔停下来瞄一眼身上早些时候接种重金属生物过滤制剂留下的伤口,把累积起来的金、钨或铀的残留物快速地从身上拂去。但大多数人只是为了一瞥旭日东升。
水星古老的表面千疮百孔,极不规则,破晓的明暗分界处是一条宽阔的黑白对比的光带一刺眼的白色高光点到处戳进木炭般的坑穴里。这些白色高光点不断增强,直到将整片大地照得如玻璃烧熔时一样耀眼,漫长的一天就此拉开序幕。这片日照与阴影组成的混合地带宽达30千米。若是在平原上,地平线不过几千米长。但水星上平地很少,所有撞击痕迹都清晰可辨,一些绵长的峭壁亘古矗立,其年头可追溯到水星冷却收缩之时。在这样褶皱起伏的地形上,光线可以从东边的天际一下子就跳到西边凸起的山陵上。星球上的每个人必须考虑到这个因素,弄清楚阳光可能在何时射到何地一﹣以及一旦被阳光照射到,应该跑向何处寻求遮蔽。
也有人是故意让日光照射到身上。很多人停下了匆忙的脚步,站立在峭
壁边,在火山口,在佛塔、尼玛堆、古岩画、因努伊特石堆、镜子、墙壁和高兹沃斯大地艺术旁,面朝东方,静静等待。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黑色岩石上方是黑黢黢的东方天幕。亿万年来阳光不断照射岩石产生的非常稀薄的氖氩大气层只能留住拂晓前那极其暗淡的一丝微光。但人们知道日出时间,所以他们等待着,观望着一一直到一
抹橘黄色的火焰跃出地平线,同时点燃了他们体内的血液。更多光线如旗帜般舞动着出现,跳跃而出,连弧成环,一跃冲天,在天上自由飘动。为了保护眼睛,人们的偏光面罩已变成深色。
如华旗般舞动的橘黄色光线从最初出现的原点分成了左右两束,好似地
平线上的焰火往南北两个方向散开。仿佛一个被削了皮的光球,太阳的表面闪耀着,光辉慢慢溢向两头。由于每人面罩上的滤光片不同,他们看到的太阳各不相同,有的可能是蓝色大旋涡或跳动的一簇橙色,有的可能只是一圈白色的圆环。光弧不断向左右两端扩展,进度比想象中更快,当它完全露出
地面时,人们就像站在鹅卵石滩上,面间一颗巨大的恒星。
现在是转身跑开的时候了!但就在人们想实现自我救赎时,一些人却突然晕廠,跌倒在地,又赶紧爬起来,惊慌失措地向西跑去。
最后看一眼水星日出吧。它浸泡在紫外线中,是不断升温的蓝色怒号。
耀眼光球的登场暂告一段落,随之们来的是愈加滑晰和炫目的日冕狂舞,所有磁化弧光、电磁短路和燃烧的氢气团都被扔同黑暗的宇宙。你可以有冼地遮挡住日冕的光芒,只看太阳光球,甚至可以把滤光片上的画面放大,最后会看到对流单体燃烧着的顶端,像干万根扭曲的线条,每根线条都是剧列燃烧的火焰形成的雷暴云。这颗恒星每秒钟烧掉500力吨氢气,并将继续以此规模燃烧40亿年时间。所有这些长针状火焰围绕小小的黑斑跳着圆舞。那是太阳黑子,是燃烧暴风中不断改变的涡流。无数的长针一起流动,仿佛被潮水推搡着的海藻带。所有这些回旋运动都能从非生物角度予以解释一各种气体在持续的引力场牵引中以不同速度移动,形成无休止的火焰旋涡。这是纯粹的物理学角度的解释,但事实上它看上去却有相当的生命力,比很多生物还要有生气得多。在世界末日的黎明看到此情此景,很难相信它只是一种无生命的物理现象。它在你的耳际咆哮,与你不停对话。
很多人都是在尝试了多副不同的滤光片后才选定了适合自己的那副。一些特别的滤光片,或者说经滤光片过滤后的影像,已成为个人或群体膜拜的对象。人很容易在极度崇拜中迷失自我。想象一下吧,他们站在那儿,就为了看一眼日出;他们是那样的投人,难怪眼前之景总能让他们感到欣喜一那是从未见过的图案,那是撞击心灵的脉动。突然间,围绕光环的一圈燃烧着的纤毛似乎发出了人耳可闻的声响,变成了狂乱的咆哮一其实质是你的血液正涌向鼓膜,此刻听上去却像太阳燃烧的声音。不知不觉中,人们驻足的时间太长了。有些人烧伤了视网膜,有些人直接失明,有人被重如泰山的宇航服出卖,直接毙命。有时甚至几十人同时被烤熟。
你是否有这种感觉:这帮人简直就是一傻瓜?是否觉得如果换成是你,絶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先别太早下结论。没人可以如此肯定,因为眼前是你从未见过的景象。你也许觉得自已已经习惯了,外界再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让像你这样深沉老到且知识渊博的人着迷了。但你也许错了。你是太阳的子孙,如此近距离注视太阳,那种美感,那般恐惧,能完全清空人的大脑,一把将人推进恍惚的状态。有些人描述说那种感觉很像看见了上帝的容貌。这种说法也对,因为太阳系内所有生命都来源于斯,太阳的确可说是我们所有人的上帝。它尊容一现,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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