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 1(1 / 3)
淡金色的浆液滚落喉舌, 卡珊卓无暇顾及仙馔密酒是什么滋味。因为她的味觉嗅觉、唇齿直至整个身体都在顷刻间消解殆尽。
而后几乎同时,她开始重组。
比眨眼更短暂的须臾黑暗后,她又看得见了。
万千景象如瀚海数不胜数的砂砾, 掠过她的眼前,每一粒都留下鲜明的印象。
卡珊卓在扩张, 她正在成为、已然成为她无法完全理解的存在。记忆与知觉随之膨胀,她同时凝视着数个、数十数百的碎片, 却依旧保持清醒——那感觉就像是成为了多年前看过的影视剧中的人物, 能够同时观看多个电视屏幕里播放的不同节目, 并且不会因为同步处理繁杂的信息而陷入混乱。
只是在她这里,一整面墙、意识的一整个厅堂都仿佛布满了屏幕,每一格都是窥视某时某刻的窗口:
文明兴盛,帝国衰败,种子抽芽, 花朵枯萎, 日升月起,星辰挪转。
21世纪的小镇楼房与高速路,祖母辈年代的笨重方形电视机播放着情景喜剧, 她只在相片中见过的长辈在交谈,她没有见过的一个世纪前的街道笼罩在炮火的阴影下……
时间在卡珊卓的眼中倒流而后扭曲。
她随后望见面孔陌生又熟悉的深发男性, 他站在簇新的伊利昂城墙之上俯瞰下方,志得意满。也是同一张脸孔面对砸下的拳头与巨石,迎接死亡降临,表情永远定格在错愕,仿佛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这么去见冥河船夫卡戎。
“赫拉克勒斯!”有谁在旁边尖叫。
于是卡珊卓明白, 死去的是公主卡珊卓的祖父、自取灭亡的特洛伊王拉俄墨冬。
她同时看到更为熟悉的身影。身材匀称有力的壮年男性手持长|枪与盾牌, 身着陪伴他获得无数胜利的甲胄, 缓慢地走出伊利昂敞开的大门。是赫克托尔。
安德洛玛刻站在城墙上目送丈夫踏上战场,她美丽的面容僵硬惨白,更像一尊石膏像。覆盖她长发的披纱也是刺目的白,与丧服同色。
水泽仙女也喜欢穿白色,但白色于宁芙并无服丧的意味。身为达芙妮的记忆如渗出砖墙缝隙的水珠,缓慢地汇入特洛伊未来途经的洪流。
回忆重现,未来预演,卡珊卓见证过体验过的、她不曾知晓的过去与未来,一切都在眼前同时发生。
多年之前,在她已经没有印象的年纪,她第一次跟随双亲踏入堤布拉的阿波罗神庙。另一个时空,父母亲分居前,她也有过一家四口一起去游乐园的回忆,在阳光下顺着甜筒边缘缓慢融化滴落的香草冰淇淋也是白色的,柔和的、牛乳般的米白色。
吃满海风的船帆则是另一种泛黄的白。除了白帆,在洋面上舒展的还有染出各种颜色图案的风帆。庞大得不可思议的船队前赴后继,千艘战舰齐齐奔赴特洛伊海岸而来。
这就是本该前来攻打特洛伊的亚该亚舰队。
了悟浮现的同时,卡珊卓看到了造型笨拙得有些可笑的巨大木马。欢喜又疲惫的人群将它拉入伊利昂坚不可摧的城门后。
尖针般刺痛的景象同时袭来,向她解释这过于有名的木马现形前还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疯癫般扯下头巾后昏厥的安德洛玛刻,缓慢闭上眼睛的父亲普利安,以及将脸埋进双手的母亲赫卡柏,时光与硝烟在他们的脸上留下痕迹,他们看起来都憔悴而苍老。而在他们所在的城墙下方,双轮马车环绕着伊利昂一圈又一圈奔驰,扬起的饱含血腥气的尘土。
马车拖拽着什么重物,隐约还有人的形状与皮肤的颜色。但伊利昂引以为傲的甲胄已经作为战利品剥下,令躯体战斗到最后时刻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卡珊卓意识到,她正注视着长兄赫克托尔的遗骸遭受凌|辱。
驾驶马车之人只有一个背影,他有醒目的红铜色头发,随风舞动着,宛如熊熊的烈焰,也像熔炼的金属,暴怒的颜色,也是海洋女神忒提斯独特的发色。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浮现:阿喀琉斯。
她还瞧见脸上沾血的帕里斯,海伦怔然看着重伤的帕里斯,忘了动作,不知道是否该上前为他包扎伤口;婴孩在凄厉啼哭,女性在尖叫,安德洛玛刻伸出双臂,终究没能够到陌生人抢夺而走的幼子;面容褪去青涩的波吕克赛娜站在谁人的墓前,身后遥远的虚景是焦黑的城墙,她漂亮而无神的眼睛里映照出向她落下的刀锋冷光。
城破的烟气散去后,特洛伊港口冷厉的风吹乱普利安全白的头发,赫卡柏在他身侧,手里攥着一角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布,似乎是谁人的披风残片。他们一样苍老、麻木,灵魂之火仿佛业已熄灭。在他们的旁边,斯卡曼德洛斯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一个木箱子上,除了眼睛的光彩,他还缺少一只耳朵、两根手指。
卡珊卓没有特意去看哥哥得伊福玻斯、还有弟弟特洛伊罗斯的结局。
战败方的命运从来只有两种,奴役或是死亡。
她可以继续注视这些场景,但没有必要。她已然过于深切地理解了特洛伊原本毁灭的方式。况且,她饮下了仙馔密酒。
阿南刻此前的威吓等同承认了她的选择会影响特洛伊的命运。即便是命运之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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