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2 / 3)
波罗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轰,藤蔓绽开火焰色的花朵。
这一刻,她第一次真正产生实感,她就是河神拉冬的女儿达芙妮。
心神摇撼下,她的视野有些模糊,没能看清对视那刻金发神明是什么表情。
再眨眨眼,她终于瞧清楚了,阿波罗的神色僵硬,严肃又有掩藏不住的惊骇,好像她是什么令他不得不调动起全身力气对抗的怪物。
从指尖到发丝都像在燃烧,达芙妮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是阿波罗眼眸沉静的蓝让她浑身发冷吗?也许不单单是。花瓶不知何时失手摔脱了。瓶子里的水溅上她的脚背,而后扩散浸透鞋底,又湿又冷。她辛苦一夜采摘的花朵散落在陶器碎片间,洁白的花瓣染上污泥,分外刺目。
这是她打算献给他的花束。
达芙妮的喉咙发紧,急忙蹲下身,试图抢救出一两支还能看的花枝。她能感觉到阿波罗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手指愈发抖得厉害。慌乱中她抓到花瓶碎片的尖角,掌心顿时划出一道深而长的口子。
血珠汩汩涌出,她僵了一下,却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将受伤的那只手背到身后,防止另一手挑出的完好花枝被血弄脏。
阿波罗瞬息间出现在达芙妮面前。他几乎是粗鲁地把她一下子拽起来,而后扣住她藏到背后的手腕,不容挣扎地拉到身前。创口不深,但血流得满手掌都是,看着吓人。阿波罗的眉头蹙起,抓着她手腕的指尖旋而迸发纯净耀目的暖色光辉。华光收敛时,伤口已然消失不见。
治愈的神迹又一次在她身上发生。
达芙妮怔怔抬头看着他,忽地展颜粲然而笑。
金箭带来的变化藏都藏不住,无保留地倾泻到阿波罗身上的热烈恋慕令她仿若经过打磨的原石,彻底焕发出光彩。染上薄红的脸颊,比之前更为明亮澄澈的、只专注地凝视他的眼睛,弯成欢喜的弧度的淡粉色嘴唇,一切一切都炫目得惊心动魄。还有他捉住的纤细手腕,与他的指腹相贴的少女肌肤细腻又柔软,正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升温。
阿波罗如同被烫了一下,猛然甩开她拉开距离。
达芙妮也像是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揪住胸口的衣料,试图解释:“阿波罗,我……”
“我来解决。”阿波罗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治愈的安眠霎时笼罩而下,她即刻陷入昏睡,软软地向下倒。金发神明接住达芙妮,停滞了半拍,才姿势怪异地将她抱起来,在近旁寻找一块大石头将她放下。而后,他侧首看向空中。
“厄洛斯,你不该将无辜的少女卷进你我的恩怨。她是盖亚与拉冬的女儿,即便是你,想必也不想与太多神明交恶。”
舒展着羽翼的爱神显露身形,居高临下地望着阿波罗,笑眯眯地回道:“我只是令她爱上你,又没有要她的性命,还不至于被记恨。”
阿波罗唇线绷紧,半晌,他低下头,颇为生硬地说:“我为此前冒犯你的话语道歉,是我……年轻气盛,我不该轻视嘲笑你弓箭的威力。我现在已经充分领教了你的力量。所以--”
厄洛斯打断他:“勒托之子,真要道歉的话,至少表现得再真诚一点如何?”
阿波罗浑身紧绷,像在竭力压抑怒气:“只要你取出那支金箭,我愿意以其他方式向你赔罪。”
“现在再后悔已经晚了,”厄洛斯做了个拉弓的动作瞄准阿波罗,见他本能地戒备起来,顿时满脸嘲弄,“你的银弓确实箭无虚发,但你能收回射出的箭吗?很遗憾同样地,离弦的金箭与铅箭都绝不可能收回。”
片刻死寂。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且很简单。”
阿波罗眸光微动,盯住厄洛斯的神色依旧不善。
“第一种,反正中箭的不是你,你放下这可怜的宁芙不管就行了。我的金箭会逐渐失去效力,也许只要几个月,也许要数年甚至更久,只不过--”性情恶劣的爱神话锋一转,“如果她熬不过去,在金箭失效前就因为爱而不得心碎而死,又或者永远失去神智,你是否要感到愧疚,就是你的事了。”
“当然,还有第二种更简单更愉快的解决方案--回应她的爱意。”厄洛斯毫不掩饰地打量大石之上沉睡中的宁芙,阿波罗下意识略微侧身,试图隔断爱神的审视。
厄洛斯见状笑得更开心了:“我就知道你对美丽之物难免心存怜惜。我期待你会做出哪种选择。话说回来,你应该感谢我没有为你挑选一个过路的独眼巨人作为追求者。”
阿波罗冷冷切回正题:“即便我如你所愿坠入爱河,你的报复一定并未就此终结。”
“那当然,”厄洛斯似乎对继续商讨失去兴趣,一振双翼,抛下简短有力的宣言,“阿波罗,你将为傲慢付出代价,我说到做到。”
爱神的羽翼扑簌声消失后,阿波罗垂眸看向达芙妮。
她全无防备地昏睡着,看起来有些陌生,精致脆弱,像失去了寄宿的灵魂的傀儡,毋庸置疑地美丽,但缺了最重要的那抹光彩。
河神与大地之母给予达芙妮的躯壳文雅、纤弱、秀丽,她的神采却是这些形容的反义词的集合。只有睁开好动的绿眼睛,她才变得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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