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引1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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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已堕,暮色四合。

舒良山下的宣慰府夜色渐浓。

黑夜逐渐笼罩这片桃源,山麓之上的神庙被暗夜缓缓吞噬,像悲悯隐入黑暗的庞大神迹,却仍然在无声无息地注视人间。

神庙中的书房夜不掌灯,仅存如豆的灯火在神山静夜中不安闪烁,勉强映亮了书案后那英俊公子轻蹙的眉目。

因被梦魇所扰,寒川连浅眠亦不安稳。

梦中尸山血海,战火硝烟。

从求援的消息发往朝廷,至今已经整整四十个日夜但援军不见一丝影子。

最近的援军距此不过三日行军,而就在十几年前,水西曾以十万勇士的血肉性命,助他们守下了西南的门户。

如今看来,那一次的倾囊相助,竟像是提前写定了水西的末路。

生灵涂炭,山河血泪。

兵燹野火与遍地狼烟几乎聚成化不开的毒瘴盘踞此间。

凄厉的风雪之声掠过断壁残垣广袤焦黑的遗迹,惨然如充斥天地的鬼哭,腐烂焦臭的血腥气挥之不去,如深不见底的幽潭一般,几乎将人溺毙。

寒川仿佛再次感受到了刀斧加身之痛,痛不可抑。

那疼痛令他反复沉沦在神魂聚散的边缘。

黑夜漫长得像是永不散去,他最后的一点心神几乎不足以让他期待光明降临。

赤红色的照明弹丸轰然炸开在夜色上空,随着那一片光亮的指引,闪烁的火把先是一点,随后渐渐连成一线,“达达”的马蹄声先是遥远得如隔山海,最后汇成撞击心灵的一片,直到近处才停。

“这里没有。”

“也没有。”

“无生还者。”

“没有……”

一声声令人绝望的坏消息连成一片,直到一声激动的声音划破惨寂的夜。

“这里……这里有人还活着!他还有气——”

寒川没有任何获救的如释重负,一股凄厉的绝望从撕裂的心口升起,化成了解不开的浓郁怨恨。

有什么用?

他想。

在这座梦中的桃源已然覆灭才姗姗来迟,生者何幸?死者何辜?

尔等自诩为神兵利刃。

可万千黎民翘首以盼你们救人于水深火热时,你们又在哪里?

他曾有多期盼他们的神兵天降,这一刻,他就有多憎恨他们的覆水难收。

彻骨的恨意在那一刻仿佛有了生命。

心血深处似有一颗蛰伏经年的种子,借着他的恨意为土壤,悄然在他的魂灵深处,狰狞地绽开了妖异诡谲的血色花朵,那花朵如一个血腥的微笑,毫无遮掩的向人间散发着它以芬芳为遮掩的恶意。

血红的纹路渐渐充斥了寒川的眼底,血丝如赤色花蕊在他眼底悄然蔓延,他的瞳仁渐渐闪出重影,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嗜血的凶兽冲破他的灵魂而出,将人间撕裂成血色残影。

但一张张或惊讶或惊喜于他劫后余生的模糊人群里,没人看见这危险诡异的一幕。

可就在这一刻,在他眼前连成一片火光的火把一片晃动后肃然左右分开,一道青金铠甲蓝锦金绣战衣的身影,自黑夜深处渐渐显出风尘仆仆的身形。

“郡主——”

“秦帅——”

“参见秦帅——”

那身影扬手止住了周遭无用的虚礼,周遭顿时鸦雀无声。

她脚下如踏清冷月色而来,快步疾行,直走到寒川身边才停住。

半晌,她俯下身来。

寒川微微抬头——但可能,他根本连抬头的动作都没做出来。

但他仍然撞上了一双如月光般清冷又悲悯的眼睛——这双眼睛眼底浓重的悲悯,悄然驱散了寒川眼底无声密布的血腥。

那是个女子。

更准确地说,是个女将军。

一身戎装,一身无论是凌冽风雪或是大漠孤烟也不能摧折的决然坚毅与傲世疏狂。

她容貌极妍,姝色无双,年纪看起来至多双十年华,如月皎然的面庞几乎美出了一种攻击性,若巧笑倩兮,环佩叮当,堪当倾国红颜罪。

可她那双眼睛里深沉幽静,有当世最刚毅男子恐怕都无法比拟分毫的毅然。

那是一双仿佛看尽了人间诡谲争端与险恶凄楚后,却依然选择悲悯的眼睛。

她就用那双眼睛看向他,眼中有什么浓重的化不开的情绪一闪而逝。

寒川听见她那如冰泉清凌的声音在梦里响起:“还说的出话吗?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随后,似乎有清冷的指尖翻开他的手腕,像是认出了他握在手中什么东西,眉头微皱:“惊闻鼓令竟然在你手里——你是水西宣抚使叶氏的养子寒川?”

“……”

寒川仍满心戒备,但意识有一瞬间的涣散。

“别睡过去。”她不由分说地捏住寒川的下颌,冰凉的手指触上寒川的脸,指尖用力掐住了人中,试图将他涣散的意识拉回来,“三神营奉旨驰援,你获救了,再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

她身后似乎有奔跑与呼叫军医的声音,可寒川听得并不真切。

他涣散的意识在尖锐疼痛的重压下被迫重聚,微微睁眼,再次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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