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敌在本能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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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将军朝贡,还是京都的那位朝贡,有区别吗?德川吉宗依然很清楚。

锁国政策下,长崎直辖,作为唯一的贸易海关,利润均为幕府所得。如果大顺选择和萨摩、长州等藩贸易,幕府如果无法做到垄断,还能拿到贸易的全部利益吗?

此消彼长,或许真如刘钰所言:镰仓幕府赢了蒙元,那又如何?周宣王中兴而攻诸戎,那又怎样?

年年苦恨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是旁支入主幕府的,或有人称他为“家康第二”,还是有些能力的。可是他立下的世子,快三十了还尿裤子,口齿不清,习惯性地咬着牙不说话。

若是没有这一次的事,德川吉宗以为凭借自己的改革,就算自己立下的世子是个废物,也足以压得住。

可现在,有大顺这样一个庞大的外力,若是真如刘钰所说的,直属的旗本都打光了,只怕战国重现。

到时候,谁能和大顺搞好关系,谁就能成就大事。而论和大顺搞好关系,萨摩岛津、长州毛利,哪一个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外敌难防,内贼才最叫人揪心,部下有时候比敌人更可怕。

大冈忠相的二虎竞食之计已无可能,至此已知必败。

知己知彼,百战而不怠。刘钰早在数年之前就开始谋划,德川吉宗翻了翻这些年的唐人风说书,对大顺又了解多少呢?

史世用将骑射之法倾囊相授,大顺毫不在意,因为他们有了更犀利的火器。土佐之战,既是“仁义”诛心,又是火器杀人,这仗实在没法打。

又将刘钰的信仔细读了一遍,停留在信的最后一段话上,默默无语。

“公之所忧者,非天朝也,实内藩也。”

“何不趁此机会,削弱内藩?旗本不动,而叫萨摩、长州等藩兴兵,天朝除之。”

“天朝所需者,名分、大义也。”

“我所求者,非土地也,乃财货也;非兴德也,乃开关也。”

“借天朝之力,尽除强藩,削其羽翼,于公何损?”

“若不然,公之旗本尽丧,而萨摩长州等藩借大顺之势,或走私军火、或私练新军……”

“敌在本能寺,非在天子师。”

虽然刘钰给德川吉宗留下的印象是狡猾且叫人作呕的骗子,可不得不说信上的几句话,确实让德川吉宗心动了。

借刀杀人?

借大顺之刀,削弱长州、萨摩等藩?

自己既有和刘钰的关系,或可派心腹人和大顺这边秘密接触。

量幕府之财货,结天朝之欢心。

西南诸藩,本就强横,让其与大顺相争……只要大顺真的不求土地,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趁机削弱对手的机会。

德川氏有百余年的根基,不需要靠领导抗顺,来获得大义,成为真正的领袖,因为他本来就已经是领袖了。

京都的那位有名而无权,开销不过十万石,也养不起兵马。

农兵分离政策之下,统治的威胁就是那些外样大名。

只要刘钰不派兵到处登陆,复刻土佐的事,那么农兵分离政策之下,农民十辈子也翻不了天。

土佐的事能成,不是因为五公五民的暴政,而是因为刘钰带的兵把土佐的武士打爆了。如果没有外力,就算公六民四,百姓不还是榨油的芝麻?刀狩令下,连兵器都没摸过,凭什么和武士打?

九州岛……九州岛。

有些战略是不需要预测的,大顺要打,肯定会登陆九州岛,而不可能是别处。或是走朝鲜、或是走琉球,刘钰可能带几千兵到处乱窜,可兵一旦上万,非九州不可。

而在九州岛上,幕府直辖的,只有一块用作一口通商贸易的长崎。剩余的,全都是些不省油的灯,借大顺而除之,亦未尝不可。

只是,大顺真的不要土地吗?

再一次将刘钰的信拿出,仔细阅读,数次之后,豁然开朗。

就算要土地,又能如何呢?

九州岛上诸城,本来也不是幕府的辖地啊!

而刘钰,恰好又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不抵抗的机会:土佐事前车之鉴,当可让各处城主在城中固守,幕府大军分作几队机动防御。

如此,就算不集结大军去九州决战,那些人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觉得幕府在借刀杀人。或以万人旗本,前往九州,就算输了,那也不会动摇根基。

而若倾全幕府直辖的武士决战,就算不考虑刘钰到处登陆鼓动一揆,一旦战败,便真如刘钰所言: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这个征夷大将军,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兵,才是维持统治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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