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疯子炸粪坑的爆竹(2 / 3)

加入书签

而这封奏疏的杀招之处,在于全是阳谋,没有阴谋:科举士绅的手伸的再长,也伸不到老五营世兵和武德宫那里。

武德宫每年招收一批可以实行清查田亩、会计计算的人,秀才不屑于干,有的是人愿意干,当大头兵一个月才二两银子,老五营世兵们不想当大头兵的多了去了。

把个真正杀人的刀,隐藏在一片胡闹之言中,正是李淦所期待的“把水搅浑”。

刘钰身份不高,但功劳却大,又无党羽,更无根基,正是一个最适合把水搅浑的人。

当然,这些变革此时是不能用的。

虽不用,却可以用来和士绅、结社儒林舆论们讨价还价:定出一个底线,在这个底线之内,你们就不要闹腾了,再闹腾的话,朕就要试着按刘钰说的这几条干了。

咱们互相妥协一下,各退一步,皆大欢喜,真要逼急了朕也不是没有杀人的刀。虽说必有阵痛,可逼到份上,那也顾不得了。

底线一划,双方罢兵。

国子监学生闹事,李淦也不傻,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了,这件事就是在故意打皇帝的脸,让皇帝清醒一点:你再这么搞下去,我们是有能力让天下舆论哗然的。你想拓边,我们就能让你拓到让你焦头烂额。

这陈震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之前的打架事件,李淦也只能冷处理。

可万万没想到刘钰剑走偏锋,来了这么一招。

如此一来,皇帝什么都不用说,自然会有人把舆情摆平,作为讨价还价的态度和诚意。

当然,这个讨价还价能换回的东西很多,自然不只是两边打架这点小事,这就需要后续的博弈了。

再三读过了刘钰的奏疏,李淦心里已经拟定出了一条谈判讨价的底线。

变革的事,还是要办的,但在平定准噶尔之前,这事可以拖一拖,吓唬一下,别再搞什么士林结社舆情风波之类的事就好。

心想,刘守常啊刘守常,你还真“听话”。朕叫你“名正言顺”,你还真就名正言顺,居然能闹登闻鼓这么一出。

倒是那个陈震,当真可怜。也是个一腔热血的孩子,如今被你这么一逼,他日后还有活路吗?多少人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了,而他可不是勋贵子嗣,也不是武德宫生员啊……

你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为了报复,竟是连负荆请罪这样的事都干得出。自损七分颜面,也要将人挫骨扬灰,而且还得让他最信任的人去挫骨扬灰,哀莫大于心死啊。

义利义利,只怕在你眼里没有半分的义,全是利。一切都能交易,一切都能折算。包括脸面,甚至……性命。

你的弱点到底在哪?到底什么东西是你真正不敢用来赌的,是可以被抓住控制的?

细细思索了许久,李淦下意识地在奏折的空白处写了一个“道”字。

至少现在看来,唯一能威胁到刘钰的,好像就是他要实行的“道”。这个“道”此时到底是什么,李淦看不出来,因为现在都是“术”,看了半天就看出来一个“一心为国”,至少此时是这样的。

但李淦很怀疑,这些“一心为国”的举动,也是术,而非道。刘钰真正想干的是什么?

许久,不能解。就像是诸葛武侯,唯一能威胁到他的,就是“不准北伐,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反过来,又有什么比北伐更重要?

“这难道真的是个纯臣忠臣?再看看吧,术用多了,或许能略窥其道。”

想到这,李淦呵呵一笑,叫太监把这封东西送到前朝中书科改革后的书写房,叫人立刻誊抄数十份,发与朝中官员,明日朝会廷议此事。

然后,李淦在奏折上批复了一句话:既自认有罪,武德宫诸生凡参与斗殴者,皆罚银十两,限期交齐,着天佑殿议。

…………

当天晚上,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奏疏经过书写房的抄写,早已经传遍了有资格参加廷议的官员手中,正如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所想的那般,这是往灶膛里扔了一颗震天雷。

更为诡异的是皇帝的批复:参与斗殴的武德宫诸生都罚银十两。

这是罚?

这算哪门子罚?就差把“你们干得好”写在上面了。

不说参与斗殴的一大堆都是公侯伯子嗣不差这十两银子。

便是剩下的,全加起来也就不到百十号人。千把两银子,闹事排到前面那几个人家里,哪个出不起?

积欠、隐没、义利、士绅纳粮、优免、免役而演变为偷税等等这些事,是陈年积压的大粪坑,没人愿意往里面跳,更没人愿意主动把这个粪坑外面盖着的布帛掀开。

理论上,优免不是免田税。但纳粮不只是纳粮,还有运粮,这才是大头。

国税不管你是谁,都得交。但头税轻,二税重,交了粮,得把粮运走,国库又不出钱,一些杂活你也得干,清理河道、接待上官……这些都是地方自行解决。

这得需要人。

胥吏和乡绅们稍微动动手脚,这个力役就能把人逼死:小伙子你家就你一个劳动力,我看你骨骼特异,那你去往京城运粮吧。你走了你家就没劳动力了,老母亲就得饿死?那你意思意思吧。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