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零章 临别告诫(五)(3 / 4)
李欗也是一样。
戴眼罩可以。戴上毡帽也行。
但不要真把自己当李自成,因为你当不成,你得心里有数,你就是个时代大潮下的野心家,而不是要救万民于水火、解天下之倒悬的英豪。
所以要戴着眼罩,去拉拢松苏的金融家、大资产阶级、以及拉拢那些心里实际上觉得自己应该是人上人的实学派“过剩”的识字人口。
因为,这些人怕的,是真李自成、张献忠。
而且如今还又多出来了实学激进派和儒家复古派的一个融合怪。
你戴上眼罩,别人就戴不成,这样才能让他们得到安全感、能缓和矛盾、能压住场面、能防止出现真的李自成张献忠。
简单来说,你可以搞强制赎买,你去祸祸地主。这样,新兴的资产阶级暂时就安全了。底层想要东西,如果不从地主那给,那么底层就会从地主和资产阶级这里拿,到时候哪分得清是地主还是资产阶级?不若主动祸祸地主,反正华北地区的地主势力不强,而且先发地区内新兴阶级的力量已经很强了,足以压得住。
给小农以小惠,缓和矛盾。
给资产阶级以大利,使之认定你才是“私有制的救世主”。
既是野心要当天子,万民之恩人、庶民之父,那么就得知道你得从哪个阶级身上拿点什么,才能给另一个阶级。从先发地区的地主身上拿,给小农,这是最安全的、也是风险最小的。
当然,对外扩张、边疆战争、殖民掠夺这一步,刘玉已经帮你走完了。而这一步,又没有搞成法革之后动员全法兰西的程度。
老马说:【拿破仑借助于他用刺刀开辟的新市场,借助于对大陆的掠夺,连本带利一并偿还……】
拿破仑和法革时代,那几乎是法兰西的总动员了,所以连本带利偿还的对象,是整个法兰西的人群,尤其是大量的农民。
而大顺用刺刀开辟的新市场、对海外的掠夺、殖民占地等等,并没有、也不可能动员整个大顺三亿人的力量。
当然,征税是全国都征的,造的船里,肯定有陕西甘肃等地交的税,但好处可以忽视,也不给他们。而西北边疆的戍边、稳定等,才是下南洋、打一战的基础,但也可以忽略他们。
故而,这里利益,你可以直接给一部分人即可。
也即是说。
在原有的范围内,尤其是先发地区、亦或者说就是山东、京畿。你要当天子,就得从一个阶级身上拿点什么给另一个阶级。这里,最好是选割地主的肉,给小农,获取支持和稳定,同时让资产阶级看到你有稳定局面的能力。
在非原有的范围内,亦即三十年前非大顺的统治核心区外,如松辽以北、南洋、扶桑等地,刘玉已经用刺刀开辟了新市场、开启了掠夺,那么这些好处不需要割内部的肉。你直接给资产阶级、给军功新贵、给从龙之臣、给那些依旧还是读书人人上人心态的实学派自嘲为不是读书人的读书人,就不必、至少不必明面上,割一个阶级的肉给他们。
这便是刘玉说的,不怕大顺折腾,就怕大顺不折腾。
但要折腾,那就不要无意义地折腾。
反正折腾的目的是早死早托生。那折腾到临死之前,多留点遗产是好的。
刘玉也不是把宝全压在李欗身上,只是说事已至此,新兴阶层早晚要琢磨事、总会找个代理人。折腾的方向有很多,但要是往这个方向折腾,那最好是找个会折腾、能折腾明白的人。
万一这个方向折腾失败了,自然会有别的方向的折腾。或者说,这个阶级的折腾失败了,自会有另一个阶级的人站出来寻路,新兴阶级是“双生子”,可不是说只有资产阶级。
这才是刘玉提醒李欗“工商”二字的真意。
过去的那一套,过时啦。
你得换个新思路、在新的时代浪潮中踏潮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传统靖难清君侧玄武门?
这次要带上新阶级玩了,不能老一套不动,只是燕王府的人代替了南京城的人,但交租子的人还是那些个,只是换个人交而已啦。
只不过,此时李欗既不可能说自己到底有没有野心,而且这玩意儿,得等机会。提前谋划有用,但不能机会不到就上,在大顺搞这些事有、且只有一次机会。不可能在酒馆或者军营里扇动兵变,结果就去蹲两年监狱就给放了,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大顺不是这样的,这个倒也不必提醒,李欗比刘玉更清楚。
但虽然如此,待刘玉把工业债券和农业土地绑定的思路一说,李欗心里也就回过味来了。
再联想一下刘玉之前的诸多政策,李欗之前有些看不太透彻的地方,隐隐竟有一些醍醐灌顶的感觉。
“欗闻公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果真如此,当真一箭双凋。资本不肯修路,却必垦买地,那何不修路绑定买地?”
“松辽分水岭以北,皆大平原,适合种豆,土地肥沃。算起来,不下二三百万顷。若取其中五分之一为诱饵,这修路之资,唾手可得。”
随后,李欗恍然道:“如今再想,这不就是国公的对日贸易垄断权,绑定军事义务的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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