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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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辰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觉得面前这个人在怪罪自己。

很莫名其妙的,怨恨、憎恶、怪罪、可又不得不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想要从他这获取些什么。

-一尘一劫

-一劫之内

-所积尘数

-尽充为劫

……

喻辰懵了一下,之前被搁浅的念头一瞬间成了形,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又好像只有这种不思议最合乎逻辑。

“您希望我在拓可?”

拓可,喻辰上辈子最后待的地方。

那里没有人认识他。

这两个字一出来,脖子上箍着的力量顿时加重,喻辰险些喘不过气来。

可他却在笑。

他觉得这事有趣极了。

他死在了边陲小镇,他以为无人问津,然而……

有人记得,有人知道。

有人在为他纪念。

甚至因他戴了佛珠。

喻辰足足笑了半分钟才停下来,再抬眼的瞬间眼睛里一直压着的戏谑没了,全都是森然冷意。

他不恨裴俨,他不可能怪罪他。

但好像这世上终于有人会因为他的离去伤心难过了,哪怕那个人对他很好,那个人在缅怀他,喻辰仍旧忍不住报复。

报复他,也报复自己。

他以为自己很豁然的,可那一切都发生在弥天盖地的谩骂之下。

他好不容易骗自己这样活着也可以了。

有人却跟他说不该这样。

有人告诉他他明明值得。

喻辰突然想起上辈子裴俨翻窗进他家的那天夜晚。

他只在角落开了一盏落地灯,客厅茶几上是一张又一张从门缝塞进来的遗照,门口堆了满檐廊的花圈。邻居家刚上幼儿园的小男孩放学回家捧了一束菊花放在门前石阶上,隔着门稚嫩又天真地问:“哥哥也去陪姨姨了吗,他们团聚了吗?真好耶,哥哥又有妈妈啦!”

就在喻辰思考生还是死的时候,裴俨翻了进来,站在他面前,说出些愚蠢可笑的话,喻辰觉得不打一架实在是太累了。

他被压的已经喘不过气了。

救不了他,就不要来告诉他这个世界才是黑的。

所以哪怕是现在,明知道这样做很恶劣,喻辰还是破罐子破摔地冲这世界上可能最后一个在乎自己的人散发恶意。

“你去拓可了吗?”

“哪天去的呀?”

“见到尸体了吗?”

“我听说是被渣土车撞的诶,死相一定很丑吧?”他歪了歪头,甚至勾出一个笑:“殡仪馆的人有帮他做遗体美容吗?”

喻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裴俨眼里一点一点充起来的血丝,感受着架在脖子上的胳膊里鼓动凸起的青筋,冷静又残忍地自虐般虐人。

“住嘴。”裴俨哑了声警告。

喻辰跟没听见似的,又笑了笑,看向他的眼睛。

“他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死了,想要海葬,你既然去了,有满足他的遗愿吗?”

“火化后的骨灰你洒进大海里了吗?”

“……可我觉得他很蠢。”喻辰轻啧了一声,“念过书吧,小孩子都知道屈原死后被河鱼啃得都托梦了,他怎么还敢想海葬啊。”

“啊——”喻辰突然眨了眨眼睛,狡黠极了,继续往裴俨胸口捅刀:“我跟你说个秘密。他其实可怕疼了。”

“但你猜他为什么一直都那么淡定啊——因为疼哭了也不会有人可怜他的,大家只会说,”喻辰清了清嗓子,“‘paloris既然站到了那个高度,自然该承受这些’。”

“所以他活该。”他快疼死了,腰腹部、颈项处、背脊上,喻辰感觉自己都快疼的不清醒了,可好不容易才有人可以听他说这些话,不说出来他更疼。

他笑着叹息:“他活该的,活该下台、也活该死掉。”

喻辰垂眸,看向裴俨手腕那串佛珠,含着笑意凝视裴先生一整颗裸露的真心。

然后本就握着裴俨的手移了位。

被压着喉管也无所谓了,声音嘶哑也随便,他瞥见那串佛珠就觉得扎眼。

食指动了动,喻辰勾进了珠线中,凹凸不平的经文从他指尖滑过,字字都在嘲讽。

“所以别为他祈福,也别祈求来世。他这一辈子活得还不可悲吗,你觉得他还想再有下辈子?”他哑到无声,“他恨不得连这辈子都没来过。”

楼下集散铃打响,喻辰狠狠一拽,直接扯断了那串佛珠。

橡胶线一下打到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他终于痛到了极点,径直倒了下去,跌在裴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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