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起居注 第82节(2 / 3)
刻钟还好,跪上两个时辰,不论是否已经早穿戴了便于跪拜的厚棉裤子,对于这些过惯了好日子的妃嫔来说,都是苦活。就是在软垫子上伏两个时辰都难受呢,更何况这地还这么硬。
然而,除了太孙宫的小妃嫔心里暗暗地有些抱怨以外,太子宫中有名分出来祭拜的妃嫔,却都是面色肃然,看不出丝毫不对。皇爷的妃嫔们,那就更不必说了,从张贵妃往下,一个个全都哭得肝肠寸断,韩丽妃几次都哭得晕厥了,醒了还是要继续出来跪、出来哭。
一个人心里所思所想,其实到底是瞒不了人的。谁也没那么好的演技,从哭声里其实就能听出来个人的心思——太孙宫、太子宫的妃嫔们,是哭得尽力、尽礼,连太子妃娘娘的哭声里,其实悲戚都不太多,更多的是一种放松的,苦尽甘来的哭,混合了复杂的不舍与悲痛。——说起来谁也不能责怪她什么,这十多年,太子宫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公主们的哭声就要更真切一些了,但这种真切,却还比不上张贵妃、韩丽妃的哭声里透露出的,那样的凄切与悲凉。这种哭是极富有感染力的,有时徐循快失去泪水的时候,听听这种泣血式的哭法,禁不住鼻子也要一酸,眼泪自然而然地就流出来了。
这样的眼泪要流的时候其实还不算多,比起民间大富之家丧事要办足七七四十九天的,宫里的安排要简洁得多了,因大行皇帝遗命遵太祖故制,而太祖丧事又算得上简朴,是以其实这种全天哭灵也就哭个三天而已。但和大富之家又有所不同的是,大富之家哭灵,没有强制所有人必须在那里守着,还是可以轮班去休息一下的。但天家没有人情可讲,说是全天哭灵,你就得从早到晚跪着哭足三天。
这头三天哭完了以后也是不能回家的,要在衙门里歇着,然后就开始朝夕哭灵,早上来哭一次晚上来哭一次也就够了。这样哭足三天以后,各自回去戴孝办公,毕竟除了大行皇帝的丧事以外,还有新圣登基大典要办呢。
等大行皇帝灵柩入城,要去西华门外跪迎,再次全天候哭,开香案哭……一般百姓也就是等令到后素服三天便可各自婚嫁了,文武百官就要素服二十七日,不论何时令到都是如此,在外地的官员不能到京城奔丧的,也得在官衙里哭。基本上二十七日以后,那就可恢复正常除服上班了,婚嫁喜事等等该办的就办,没有更多的忌讳。
而皇城里就不是这个样子了,皇太子以下全要服丧,来奔丧的有丧服发给,没来的送到封地去,藩王在封地服,公主在公主府服,宫女、中官、嫔妃无一例外,全都是斩衰二十七个月,最重的孝了。虽然二十七日以后他们也不必再哭了,但孝服是不除的,早在大行皇帝哀信传来的那一天起,在哭灵之余,各嬷嬷们和针线房就开始疯狂地赶制各种素服了。
一城人都是白茫茫一片,这是种什么概念,再加上从闻丧日开始,京城所有寺庙全要敲钟三万声,三万声那是什么概念?全城从早到晚几乎都被各种钟声笼罩了,即使在皇城中都能遥遥听到那此起彼伏的丧钟声。徐循本来就累,听着越发烦躁,没几天眼下就沤了深深的黑眼圈。
其实何止是她,各妃嫔哪有支撑得住的?再加上各王妃、郡主进京奔丧的,公主们进宫哭灵的,全都要太子妃来安顿,太孙妃也要过去帮忙,第一个这两个大头就有点支持不住宣告病倒了,却不肯召太医,只让医婆开了药,又强撑着忙活。
有她们以身作则,别人就是再累也不能说苦啊,孙玉女人都被折腾瘦了好几斤,瘦得脸颊颧骨都能看见了,就是这样也得强撑着一道行礼,好容易入了九月,二十七日快到尾声了,她们也不必动不动就要哭一天——但却还不能休息。
这大行皇帝丧礼快办完了,嗣皇帝的登基礼也是早办完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丧礼间隙早都抽空给劝进了。册立皇后、皇太子的诏书也都早发出去了。只是要等梓宫入陵,最后一道礼全了以后,再来行各种册立仪,也就是说,在短暂的休息以后,徐循等人又要换上在专在这种非常时期穿戴的简化礼服,去参与各种册立典礼,朝贺皇后、妃嫔们乃至嗣皇帝了。
用钱嬷嬷的话说,平民家里死个老人,一家子还忙个不休呢,皇爷去世这是多大的动静,不把你折腾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尚仪局的人也不能舒服。反正这一阵子徐循都麻木了,对外头的事她也了解得不清楚——没这个体力,行完礼回宫恨不得就睡过去了。尚仪局的人通知她何时去何处穿什么衣服,她就依言行之也就是了,别的时间,都是尽力在钟声里寻找一点可以休息的安宁。
后日就是大行皇帝梓宫发丧的大日子了,这两天好容易安宁了一会,没有人有心思串门子,全都在各屋里歇着呢。因为是丧期——很不幸,斩衰三年的意思就是说,起码在小祥前是不可以吃肉的,膳房供给的基本全是素菜,想多吃肉长点力气都不行,徐循也不敢落人这个话柄,有肉干都不能啃,只好躺在榻上狂吃点心:说真的,这一个月她的体力劳动量,起码是以前的十倍,偏又要粗茶淡饭的,食量随之暴涨也是很正常的事。
正吃得满意呢,尚仪局那里又来人了,让第二天穿孝服去寿昌宫集合,并携带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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