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壁书 第18节(2 / 3)
和小皇子的禁军副统领苏汶如今被太后遣回了荆州。”
华夫子毫无动容,只道:“他做了什么事?”
“是我妹妹糊涂――”
“蓄谋太子?”华夫子见他话语为难,一笑打断他的话,“那太后也算是给极将军面子,她不过是想借苏汶提醒将军看清形势罢了。”
“什么形势?”
华夫子薄唇微抿:“勿行逆反,或可保命。”
或可保命?殷桓心中一凛,双眸深处锋芒涌起,紧盯着眼前人的脸庞。华夫子依然笑意清浅,眸色静柔。室中二人因方才八字的险恶默然良久,直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沉寂才被打破。
少年迟空奉上茶汤给华夫子:“师父,茶煮好了。”
“嗯,”华夫子端着茶杯微微吹了口气,闻着四溢的茶香,赞许道,“迟空煮茶的火候愈发到家了。”
迟空得意:“师父喜欢?”说着又将另一盏茶汤递给殷桓。殷桓此刻百感交杂,哪有心思喝茶,只随手接过,放在案上,迟空瞥了他一眼,寒着脸起身,自关了门守在外面。
见他出去,殷桓终于忍不住握拳捶案,困恼道:“太后多此疑心,我何曾想过逆反?”
“将军并不存反心,你知,我知,太后却不知,因将军妹妹在邺都这么一闹,太后再信任将军,怕也有戒心。执权者对臣下一旦生出戒心,那臣下唯有一条路可走,将军知道是什么么?”
“死,方得忠。”
“是这样,”华夫子喝着茶,悠然道,“将军舍得死?”
殷桓不语。华夫子微微抬眸,眼瞳竟准确地望向殷桓,却又并非是“看”着他。那双眼眸暗沉无底,空洞黑透,只有万物的倒影,却无一丝波澜。
华夫子笑了笑:“将军不说话,想必是不舍得。我当年双目瞎盲,潦倒穷困时,将军救我一命,我如今也自不能坐看将军失命。”他放下茶盏,修长柔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说道:“我有三策,将军或可听听。”
殷桓忙道:“夫子乃神仙之人,自懂命里之变,请说。”
“上策,辞爵去将,解甲归隐。不仅能护你命,更能护殷氏全族之命。”
殷桓望了他一眼,却是冷笑:“我殷氏随萧氏开国,本是功勋一族,其后败落,至我这一代更是落魄不堪,我呕心沥血,费尽心思,方得今日的成果,怎甘心说弃就弃!”
华夫子似早已料到他的反应,摇头叹了口气,仍是淡然道:“中策,将军拥荆州雄兵,傲视天下,不一定非要做人臣,邺都既怀疑你将反,你便当真取而代之、问得九鼎,也未尝不可。即日起举事,自荆州出兵,不能提反,以今上无能、昏君失道、后宫把政为名趁江州豫州没有防备时出兵东上,拔邺都,或毁萧氏国祚,或扶殷妃之子少宣登位。此一策,成,可万人之上,败,则全族倾覆。”
殷桓闻言一瞬窒息,脸色忽红忽白,胸中涛浪滚滚万千,即将破堤而出时,却又被一股莫名的柔力暗暗疏散。他站起身,在本就窄小的书房来回疾走几步,呼吸粗重,难以克制的紊乱。窗外夜空深暗广袤,他倚窗望了许久,闭目长叹道:“我本只想安守荆州,倚兵重、持要塞,以此为筹码,在他日扶得少宣继位,并未想――”
华夫子也阖目轻叹,这才慢慢道:“下策,将军回江陵整军戒备,固守荆州,以荆州二十五万雄兵,外仍称伏朝廷,内则固守一国,或可再安渡几年。但朝廷不会任将军坐大,势必会有拔刀相向的那一天,将军心中可要明白,尽早准备。”
殷桓默然,忽道:“我却不明白太后的心意,当今太子乃是郗皇后的儿子,太后难道就不担心将来有一日太子继位后……”
“太子,是沈太后亲手调教出来的孙子,若他将来有这样的魄力,太后只会为他骄傲。将军没看出来么,当年的事,太后其实早就后悔了,”华夫子言罢,又躺回竹榻,轻声道,“将军此刻想必主意已定,诸多棘手之事等在面前,在下不敢再多留。”
“夫子歇息。”殷桓被他提醒,也再没心思多待,当即辞别,领着随从直奔江陵军营。
他离去得心急如焚,却不知马蹄声刚出峡谷,便有一只白鸽穿破墨云山雾,落在竹舍前的篱笆上。
“师父,是师兄来信了!”迟空抱着鸽子跑入书房,轻快的脚步声夹杂着少年欢喜的呼喊,到这时方流露出一丝在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
“少卿的信?”华夫子也微笑起来,“想必是说北上路途的见闻。公主鸾驾到了哪里了?”
迟空跪到书案之侧,拿下鸽腿的细竹管,取出丝绢阅罢,笑道:“师兄他们已到豫州庐江郡。”
“庐江?”华夫子在心中默算,喃喃道,“就快了。”
“什么快了?”
“他们快到颖上了,”华夫子不愿在此话题上多停留,嘱咐迟空道,“给你师兄回信,将方才我和殷桓的谈话简要告知他。殷桓定然是取了下策,开始筹备诸事了。”
迟空磨墨写信,忽然冷冷说道:“依我看,殷桓必将死于非命。”
华夫子微微一愣,伸出手在虚空摸索着,迟空靠过去,华夫子揉着他的脑袋,笑道:“稚子童言,不许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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