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2 / 2)
是私下里姑母曾再三告诫过他,不要和这位孟小姐走得太近,因为她是舒贵妃进宫前留下的女儿,眼下不过是皇上怜她怀有皇嗣,才借了个伴读的名头宣到宫里相伴。
‘呵,不过一只取悦人的黄鹂鸟罢了。’
彼时谢殊跟在太子身后,都没拿正眼瞧过她。
舒贵妃生得冰肌玉骨,诞下六皇子傅翊后更是荣宠加身,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她人就病得面容憔悴,形体枯槁,怀帝来探望过几次,渐渐的也就不再踏足到她的宫里了。
宫里的奴才惯会捧高踩低,见舒贵妃失宠,在份例上也变得愈发苛刻,不仅每日在饭食有所短缺,更有甚者连太医都请不到了。
谢殊夜间听到御膳房有响动,漆黑的灶房内隐隐闪着火光。
他陪太子在藏书阁查阅典籍以应对太傅第二日考校功课,谁知稍不留神就已月上中天。
“是谁……”
事不关己,谢殊本不欲多管,怎奈这里是东宫膳房,要是有人暗害太子岂不是……思及此,谢殊壮着胆子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呜——”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嘴上就被堵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谢殊认出是孟清禾,整个人都愣住了。蓬头垢面的小丫头,脸上甚至还沾着锅灰,不细看真分辨不出这是他早先见到的那只光鲜亮丽的黄鹂鸟。
孟清禾身量不高,六七岁的小女孩,个头堪堪到他胸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擅闯东宫可是大罪!”
谢殊含糊不清的将塞在自己嘴里的东西扒拉出来,竟是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小姑娘的眼神不似白日里柔和,带着一股凶恶的戾气,像丛林中环伺的狼一般。
大抵是舒贵妃失了恩宠,怀淑公主也被送去了宫外的外祖家,失了主人庇护的黄鹂鸟,不堪一折、朝不保夕。
谢殊端正姿态正欲呵斥,却见孟清禾自地上拿起砍柴的斧子,直勾勾的朝他砍来。若不是他躲得及时,恐会命丧于此。
小小年纪便如此狠辣,谢殊瞬间抹去对她的初始印象。眼下更是反应极快的一手拽住她纤细的胳膊,腾出空子将她手里的斧子硬生生的抢夺了过来。
争执间,孟清禾的袖子被扯开一道裂痕,里面的青紫就这般毫无预兆的显露了出来。
谢殊动作一顿,一声重响,手里的斧子落在了地上。
孟清禾趁他愣神期间作势又要去拿地上的武器,被谢殊拦腰抱起,锢在墙角处。
“好,我不告发你,你不要这样极端。”
谢殊说着怕她继续冲动要砍自己,赶忙从袖袋里拿出两块红豆糕递上前去。
小丫头嗅了嗅糕点的香气,一把抢过塞到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趁着她吃东西的工夫,谢殊眼疾手快的将斧子扔去了窗外。说起来,自己似乎大半年没在太学里见过这只明艳的黄鹂鸟了。
“吃完就赶紧离开,别再多生事端——”
话未说完,谢殊眼前又多了一只小手掌,与之前不同,孟清禾五指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张开,倒是比之前和气了不少。
“还要—”
义正言辞而又气势汹汹,谢殊不由头疼,觉得眼前这小丫头不似娇花是悍匪!
“谢殊、我饿!”
孟清禾目光极快的瞄了眼少年腰间的玉牌,上面赫然写着谢殊二字!在这直勾勾且带有侵略性的眼神下,他有一种自己早已无处可逃的错觉!
皎月清辉顺着悬窗从她的头顶落下,在地上落下一道白色的圈影。
孟清禾笼罩其中,给人一种黄鹂娇俏的笼中鸟的既视感。
可谢殊却清楚的知道,这笼子里关着的是一只野性难驯的狼!
眼前这双满含倔强的清亮双眸,一瞬与他早夭的胞妹重合,谢殊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他含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子,手法娴熟地拿起柴火放入火堆之中。
“罢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便是!”
谢殊醒来时,窗外的雨依旧在下着。
近几日他总睡不安稳,因这忽如其来的眼疾,现在无论是白天黑夜,于他都再无半点影响。
沛文在京郊重新找了大夫来看,老大夫诊了脉,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也只开了些安神的汤药。
忆起旧事,难免心生几分萧楚凄凉。
孟清禾于他,到底算什么呢?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不过一场露水姻缘罢了,一道圣旨,两人真成了结发夫妻,还真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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