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 《西厢》(一)(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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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望穿饿眼、馋口垂涎,即为“烂臭的鱼虾莫怪贪腥的猫”,“不妖其身,必妖其人”,“纽门儿扣不紧裙带儿松”;

他们说,“以我之姓,冠你之名”,某某氏,嫁与我,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他们说,善妒的女子最可耻,好男子当为家族添丁增口,妻妾成群;

他们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多子多孙多福气,有女无继陪嫁妆;

他们说,在家从父,在嫁从夫,夫死从子,子死从孙,有子有孙才有资格上家谱;

他们说,“好马不配两鞍”,为你树的贞节牌坊你怎敢不贞洁;

他们说……

他们,从喜怒哀乐,到生老病死,都替我刻好了标尺。

我说:“我呸!我要绞碎这束缚捅破这天!我只肯做我自己,遂我自己的心意!”

他们讥笑:“是你,破坏了时代的规矩。你将活着,接受比死亡更深刻的惩罚。”

我说,是你们,眼见世界一点点的烂下去,无所作为,终将接受惩罚的,是你们。

叛逆者(崔莺莺的定场诗)

“说什么‘向来如此’,说什么‘谁不这般’,说什么‘将来你看’。指念他人的良心,如同指念捉得住的恐惧。”崔莺莺拔下鬓侧的金钗,抛开,她亲手摘下娇俏的杏花儿戴,“我只指念我自己。”

“我本为擎掌明珠,怎甘愿、随波逐流,认下这荒唐错配的恶姻缘,陷进这半生凑合的泥泞中。”

“相女配夫,女挑丈夫,琴瑟和鸣,花生满路。”

“不愁残月褪,我自为朝晖!”

我举手敲门

震碎头顶破败“乾”字的青铜残念

我是于痛楚中分娩的

千岁火种

是新芽破土前的一声惊响

旧日的轩冕一剖为二

她捧着、地下坠落的太阳

他托起、天上升腾的月亮

在狭小得不容转身的险峰

沧海忘忧

桑田延年

我们戢敛比翼翅

连理枝共扎根驻守的苍茫

向所有命定局限外

极目远望

在我尚不懂男女有别的年岁,他们,已替我谋划好了一份门当户对的“卖身契”。

这样一份嫁妆买、聘礼卖,互为人质性质的契约里,字里行间,都潜藏着心照不宣的买卖暗语:女子如我,必须晓尽描鸾刺绣,通彻诗词书算,裹得两脚儿尖尖,假装查无此人似的藏头遮面;男子如他,必须文福双齐,为官发迹,光耀门楣,年年应试,岁岁科举,别时少年归来翁,不登皇榜誓不休。

因为我们两家,我们,及他们,都是极其要脸面的“体面人”。向来治家严苛,处事有方,子孙争气,互帮互协,祖谱唰唰唰的冒赤橙黄蓝紫的金光。我们是砍不倒的集团捋不清的裙带,是盘古开天而来的树大根深,双足蹈空尤嫌脏,决没有可能自甘下贱的沦为与白衣有所往来。——即便如此,我们,是所有人的祖先,仍拼了命的要把我们系紧、绑牢在一起。

“郑崔氏。读起来琅琅上口,大有妻从夫贵的当家主母模样。”我打小的贴身侍女,唤作“红娘”的好姐姐,常常打趣我,“人人都夸郑恒郑公子风流倜傥,满腹经纶,仪表堂堂,是必登榜首的状元,也是不可多得的贤夫佳婿。小姐你只管欢欢喜喜的等待嫁进郑家吧。”

老先生抖擞着雪似的长胡须训斥我们:“不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抽出垂柳条,装作打红娘,实为警告我。

其实,他早就心知肚明,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我样样胜蓝甚远,所亏欠的唯有随岁月叠加的经历。而他,也不过是为了七旬老廪生的生计,“被迫”贱卖些师道尊严罢了。

我们同为科举拒之龙门外的小石头仔,连蹦跶起来努力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我们一直挺相安无事的,各忙各的。

我经常在学堂上偷读一些托红娘自外面买来的、据说在我们这些小姐间非常流行的传奇故事书。

书中的女孩儿们勇敢、大胆又热情,她们可以除了爱情,什么都不要:我不图你争蜗角虚名、逐蝇头微利。因为腿儿相挨、脸儿相偎、手儿相携,有情

。饮水饱,并蒂莲叶可裁衣。你(男子)凭我便可得富贵,何苦熬到状元及第?

也有许多故事中,天仙下凡、画仙出卷、狐仙现身、蛇妖变人、田螺报恩……她们各个神通广大,招手风来挥手雨,美丽勤劳,不慕名利……却前仆后继的跌进了在我看来一无是处的男人们的“一宵恩爱情”的陷阱里。

爱情,应该是个有些神秘、有些爱捣乱、又有些甜蜜的东西。它能令人忘记外在的一切,令人面红耳赤、相思成疾、朝死暮生……心生向往。我万分的羡慕她们。

我翻翻极薄的本子,不经意的问红娘:“他们,都没有与身份相称的娃娃亲吗?”

红娘很无奈的笑:“所以才叫做‘传奇’和‘故事’嘛,就是些穷酸书生们编出来诱骗女孩子们一味付出的肮脏把戏。偶尔读读可以解闷,但你仔细想,你能忍受那些住通铺的脏男人们,未说话先自衣缝间掐死一只跳蚤,再篦头,从发间篦出成串的虱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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