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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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赤着脚,满身血污,左眼青肿,昏昏沉沉,跌跌撞撞从一座大山里走出来,上了一条乡村公路,迷迷糊糊只有一个念头,别停下来,沿着公路一直朝前走。渴了,喝上两口山泉水,饿了,满山遍野的红子充充饥。夜里就露宿涵洞或秸杆堆里。

在路上,他拣到一双脏兮兮的,鞋帮上补了几个洞的胶鞋,虽然尺码大了些,穿在脚上一歪一趄还嘎吱嘎吱响,但比光着脚丫走路好受多了。

就这么往前走,不知赶了多少地,他渐渐体力不支,歇脚的次数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入秋,天气转凉,偏偏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他全身湿透,饥饿、寒冷一起袭来,双腿象坠了铅球,沉重得迈不开步。不远处的小树林边影影绰绰好象有户人家,他挣扎着往那儿去,快到了跟前,他听到几声狗吠,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屋里,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这是一家流动养蜂人的小屋,用油布、铁条、木板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屋狭长,有一边还拐了个弯呈“7”字型。屋里光线昏暗,杂七杂八堆满了许多东西,空气中弥漫着蜂蜜、花粉还夹杂着药草的气味。

这时门外影子一晃,进来一个年轻人,冲着躺在床上的他大声说:“你醒来了?总算醒来了。我姑爹的汤药,就是管用!”

进来的这个年轻人,自我介绍叫封旺,是养蜂人的侄儿。从封旺口中得知,他浑身透湿,淌着泥水,发着高烧,倒在门口,是阿黄,家里养的一只大黄狗发现了他。他昏睡了几天,说着胡话,老喊着一个叫什么杰杰的:“不怕,不怕,抓住呀!使劲……不要放松……哎呀!”

封旺说,是这家人救了他:“这几十里地,山里山外,谁不知道我的姑爹陈药师?你信不信?你当时浑身那个滚烫,隔着一尺远火苗都还灼人,我姑爹给你扎银针,三下五除二,再灌下几大碗汤药,好啦,好啦!”

封旺告诉他,他姑爹姓陈,姑妈姓封,姓封的不多,但在他们家乡一个大寨子都姓封,是大姓。姑爹的祖上是行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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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这一辈,男的就他一个,农村上家里有什么手艺,有什么秘方,讲究传男不传女,姑爹当然就继承了祖业。前些年,姑爹还是乡里,当时叫人民公社的“赤脚医生”,成天里背着一个有红十字标志的药箱走村串寨,一根针,一把草救了多少人。后来不知为什么,“赤脚医生”慢慢的就消失了。

姑爹曾在乡卫生院工作过一段,他的医术是没有说的,尤其是他对患者的服务态度,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方圆几十上百里的都来找他把脉看病,感谢信、锦旗堆满了一屋子。以后,八十年代吧,开始讲究文凭,姑爹有什么文凭哩,解放前念过几天私塾,充其量算个小学毕业生。治病救人的方子倒不少,几十年下来积累了几挑子,古医书也翻烂了几大箱,有什么用哩?人家看重的是文凭。渐渐地卫生院里就有了一些闲言碎语,姑爹哪里受得了这个气,给院长留下一个小纸条就离开了。

出来自己干,反正这大山里荒坡野地无闲草,认识它就是药,就是宝。采药,加工,炮制,制药丸需要蜂蜜、蜂胶,这就与蜜蜂搭上了关系。姑妈从小喜欢侍弄蜜蜂,说这些个小东西勤劳又有灵性,大集体时,她就在自家后院养了几窝蜂,慢慢发展就有了现在的七八十箱。蜂蜜的品种逐渐增多,什么油菜花蜜、紫云英蜜、槐花蜜、荔枝蜜、柑橘蜜、白刺花蜜、白荆条蜜都是一等一的好蜜。放养蜂群,要根据季节时令不断变换地方,有时走得远远的。他们到过云南、四川、广西,哪有蜜源就往哪里搬迁,走南闯北也正合姑爹的意,多结识一些民间中草医师,也可以采一些家乡没有的药草,给患者治病时就多了些路子。姑爹开玩笑说,养蜂的是甜蜜的吉普塞人,采药的是沉默的武林中人。

养蜂的说走就要走,过几天,他们就要搬回贵州老家,其实也不远,就几十里地,山路弯弯的,一直下坡,气候要热一些,三几个小时就到了。冬天来临之前再采一季蜜。给蜂群搬家是比较麻烦的事情,几十箱蜂,还得租一部大的货车,车小就得跑两趟。说到这里,封旺转了话题,问道:“说了半天,你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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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荒郊野外的一个人?”封旺突然发问,使他怔住了,傻呆呆地看着封旺,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也是他很想知道的。封旺见他不吭气,又道:“老人讲过,不该打听的事不要打听,但我这张嘴就是闲不住,哪叫我是山里人,一根肠子通py,口直心快。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一定是有什么难处,不愿讲就算了,但你老哥姓什么,总得有个称呼,你说是不是?”

是的,张王李赵,蒋沈韩杨他应该,也一定有个姓氏的,然而,对天发誓,他就是想不起他叫什么,姓什么!倘若对封旺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可以装聋作哑,不去回答,那么,问到他的姓氏还不告诉别人,特别是封旺这样一个热心人,就实在说不过去了。他犯难呵!他究竟姓什么?该姓什么?只要一涉及到这个问题,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真想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冲到外面去大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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