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 有酒无毒难为恶棍 负伤带恙…(1 / 2)
少年跟着他快到客房庭院,他朝大门喊道:“酒来了,各位!”他大步迈开,少年在他脚下伸出一脚,把他绊个狗吃屎。陈怀寿顾不得手里的酒坛,甩飞出去,自己点步轻功,跳飞起来,免得自己去啃泥。
少年接过一坛酒,任由另一坛摔碎在地,酒香从地上飘上来,院里的人闻着酒香走出来,看到地上的碎片,摇头说:“可惜,可惜。”
陈怀寿:“没点灯笼,大意了,我再去取。”宾客们也不好意思,说两个人和你一同前去。陈怀寿带着两个侠客往回走,一路说可惜可惜。
不是可惜,是大意。跟着他从西南到昭义来的湘钦子弟都不剩几个了,一个巴掌都能数出来,他还能到剑舍来喝酒,湘钦门有幸尊得这么一位好宗主,只能走歪门邪道,正途上一步都迈不开。
少年得酒坐在庭院围墙上喝,院里侠客们都在称赞剑舍待客有道,有盟主的风范。舍得即使待客有道,有钱就有盟主风范,他们嘴里说的全是奉承的恶臭词句。少年听不过,翻身离开了。今晚没有女人在这,不会有夜宴那样精彩的表演了。
少年躲到药房顶上去喝,灶房里的姜秋林还在扇风熬药,脸上除了汗珠就是灰泥,这样的人隐居怎么会好玩,只能是折磨自己。少年想请他喝两口,但场景不对,他在暗中独饮,看着姜秋林如何笨手笨脚地煮水熬药。
同样在调养的剑舍至殊,和姜秋林就是天壤之别,她有两个侍女侍奉,日子过的飘然,身上也没什么伤,以补养心。她师父坚决认为她需要吃药喝汤,他看不到往日调皮跋扈无法无天的至殊,以为这是病所致。其实是伤所致,但那伤谁都明白无药可救。
有汤药就喝吧,至殊对生活中的物质没有不再像以前那样挑剔,伺候她的侍女日子好过,不用过着前一任那欺凌受尽的奴隶生活。至殊早晚都会去给师父拜安,是尽孝,报答他派汤药的恩情。她心里除了孝还有剑,贞利剑从昭义回到剑舍后就成了一件摆设,横架在师父庭院堂屋里,供来拜谒的人参观,让他们见见世面。
既然只是一件摆设,那看起来是贞利剑就行了,不必是真的贞利剑,来访者没人会去碰,武林盟主也无暇专研它的秘密。至殊每次去掌门那里都会盯着宝剑看很久,师父说这孩子对剑还是感兴趣的,等他有时间了要好好指导她的剑术。
可是他有时间指导姜秋林的功课,都不过问至殊的剑术修习,至殊表面感谢师父的关心和厚爱,心里的落差如鸿沟,一天天加大加深。她从掌门那里回到自己房里,就会把看到的贞利剑的细节画出来,每天不断去修正图纸的细节。最伟大的铸剑师也就只能认真用功到这程度了。
至殊每天都不练武,在房里静坐,望着窗外剑舍的秋色,一切都萧条败落,看着心情更加低落。一到晚上,客房庭院里又是喧哗欢腾,那些侠客在剑舍似乎从来不喝水,只喝酒。那院里每天都说夜宴。至殊远远盯着那灯火,听到喧闹声,心里更是苦。
看似她是剑舍最清闲的人,比陈氏父子还闲而无事,比姜秋林好过太多了。姜秋林白天还佝偻着背去盯着新建的大堂,他对剑舍尽的心力比王太冲为武林付出的还要多。他付出的越多,剑舍的师兄们对他越反感。他要能和客房庭院里那些人一样在剑舍吃吃喝喝,大家还能和他称兄道弟,他越把自己摆得像剑舍的主人,师兄们只把他当敌人,甚至盟主的这份荣耀也被姜秋林分走一些,没有那么光彩耀人了。
少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却要寄人篱下,在剑舍摸爬,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图钱图名图武功都说不过去,四十岁的人了,不该还有这些俗套多追求。少拿喝了点酒,还真想和他谈谈在剑舍受气是为了什么,回岭南去跟那帮读书人混一起不是比在这舒坦吗?
理解别人是很难的,试图去理解别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江湖上有几个人会主动去理解别人呢?武林人口中的问题都是有功利性的,没人会去关心别人过得怎么样。
姜秋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药熬好,他半躺在地上等汤药变凉,此时已经是午夜,如果是少年,这药他宁可不喝,捞点酒来喝算了,酒也能治病疗伤。
少年看到他惨白没有血色的脸,像是夜宴当晚死在桌上的侍女的脸,少年知道他不止是肋骨断了这么简单,他脏腑也受伤了,不好好调养会落下病根的。四十岁的人不能和二十岁的人比,那还是不管都把药熬起来。
姜秋林喝药的表情狰狞,临死了一样,想必那药极苦,难以下咽,他还是把药喝完了,一滴不剩,这表明他想尽快康复为剑舍效劳为剑舍节省药材的急切心理。
他喝完药躺着地上休息一会,还打嗝,少年仿佛闻到他嘴里苦腥的草药味,他下意识给自己灌一口酒。
姜秋林顺着拐杖爬起来,像只死得僵硬的龙虾那样弯腰弓背往前走,他还把灶里的火星浇灭,剑舍最细心的弟子莫过于这老男人。
他终于是离开了,走得很慢,但还是滚开了。少年坐在屋顶看着他的模样,想这般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找个机会给他个痛快,十八年后再来混迹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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