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雪共生(1 / 2)
棠珠以臂而枕在软榻上,睡意绵绵,罗裙曳地,青丝凌散。朱漆的半窗大敞,悬于窗边的素纱因风翻飞起落,轻扫过她面庞,犹是秋阳午后,桂花枝结,光影筛落星如雨。
玉潋卿支着头坐于案头,背脊微弯,他手捧书卷而观,指节修如梅骨,更着衣而华彩,犹神情冷峻,衬秋日之凉容。
——沉香盈室,宁静昭朗。
彼此仅隔微尺之距,宛若镌刻进时光里的人像一般,终是某一页的翻书声将软榻上的人惊醒。棠珠恍惚地睁开眼,一道珠帘背影映入眼帘,若憧憧的灯影般模糊不清。她意识朦胧地抬起头,朝四下环顾了一周,书卷散漫,烛台倾倒,才猛然记起方才整理簿册时,竟是不觉然地睡了过去。
当棠珠拨开珠帘,向那道背影走去时,却根本空无一人,有的只是满屋子的凌乱,她呆站在原地,不断回想着闯入自己模糊视线中的那个人,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却又如此的真切,这混沌之间,将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唤醒,断断续续的在脑海中中拼凑起来,形成一个熟悉的画面。
从前,她亦是如此,在混沌之中总能将一段记忆拾起,而此番所忆,是江枫胜火,青山停云。阿朱的观梦馆后,亦有一片枫叶林恰至,却方是入秋,想来还未红透。
记录好新一批的人世梦境后,棠珠便离开了贮梦司,去往了观梦馆的那片枫叶林,却当她抬起头时,架在江水之上的木桥上立有一人,当是吴带当风。
一声枝叶脆响,玉潋卿从容地回过身,兴以为等来了有事寻他的阿朱,却是望见站于远处的棠珠,似是见了自己而神情发愣。两人遥遥相看着,殊不知这一眼望见了彼此,唤醒了一世轮回辗转的碎片记忆——
“师兄,你见过鲲鹏么?《齐谐》有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嗯......据说勾阙师兄是鲲鹏的化身。”
“那他怎么去做山神了呢?”
“这个,可说来话长了,师妹若想听师兄讲给你听,日后可以来陵州城找师兄!”
说完,青衫少年便踩着山路拾级离去。方才追至半山腰的少女叫住少年,不作道别的话语只问了无关的问题,眼中却是充满了不舍,她多想让他不要走,让他留下来同师兄和师姐还有自己一起无忧无虑,守护雪鸣山。
......
“玉公子,你见过红枫吗?”
“嗯,在江南临北之地有一片枫叶林,那是赏游秋景的胜地,我亦曾恰逢深秋时见过一次。”
“从前有位师姐也曾带我观赏过枫叶红透的样子,念起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仍历历在目。”
玉潋卿不语,只是从桥的那头走来桥的这边,站定在棠珠身前,听得她言语温柔,嘴角似是酿满了回忆,却有苦涩蕴含其中,平添了这秋凉况味。
而他羡慕她能够有所思有所忆,自己有许多的事情却皆记不得两三,那些能够忆起的总徘徊于脑海中,挥之不去、无法关联,却又因此而着急,犹如宵仙阁门前的马骑灯一般,花了眼、昏了脑袋。
秋阳杲杲,洒落在尚且萧瑟的枫叶林中,也洒落在玉潋卿的眸中,如见灯火琉璃。棠珠不经意抬眸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刻似有什么触动了心底,像是飞鸟投林、像是磐石落水,却不作停留,她越过他的身边,彼此隔肩几寸,没有再靠近——
就像那时的青衫少年下山后,少女没有接着继续去追,甚至连一句挽留的话语都不愿开口,于她而言,这不是送别。因为她与他是一朵开在这人间千古里的并蒂莲。
而此时的玉潋卿方是开口道:“阿朱托人传信于我,道是有事相谈,如今等了半日不见人影,阁中事务繁多,我先告辞了。”
“我知窕殊仙主为了报仇,殃及于你,我唯有言语劝阻但自是无用,玉公子珍重......”
玉潋卿淡然地“嗯”了一声作答,便离开了梦境,独留下棠珠一人,只影冷清单薄,那些的枫树仿若也形成了千千万万个她,投下那斜瘦的树影。她望他珍重,是恳切真心的,正如师姐对师兄,常愿他能够记起自己,不至抱憾,无论是凭借六月大风飞上九万里高空之时,还是终期化作大椿树扎根雪鸣山之时,她的夙愿从未改变。
百年前,棠珠被师姐罚入梦境至今,与其说是“罚”,不如说这是一场带有考验的旅程,亦是后来她才发觉,师姐在帮助她找寻丢失的记忆,不想让自己步了她的后尘。
因是入了梦境之故,亦是如饮奈何桥上之汤,阿朱抹掉了她对于自己内心深处最重要、难忘的记忆,而她便成为了拼凑记忆的这个人,所以她并不是自在,是痛苦如蚁的咬噬。
那会,棠珠方学会化作人形的时候,才知道勾阙师兄是鲲鹏仙,师姐是鹊桥仙,而师姐常常趁山神大人不注意之时,偷偷溜去雪鸣山的山顶上观星,此次夜半回来时遇见了一座修葺齐整的坟冢,碑上刻着一位侯爷与夫人的名姓,是一座合葬之墓,而冢上犹有一只蝴蝶以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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