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悄悄是别离的笙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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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到名字的,准备转仓。”一声吆喝。

名单里赫然有我朱长风的名字。

我并不知道有转“仓”这回事,也不知道原来以为的监舍大家管叫做“仓”。

跑到门口,沈老师在确认核实转“仓”的人,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朱长风,103仓转107仓”,没有署名、也没有写日期。

看到这张简易便条上“103仓转107仓”这行字的时候,我觉得喉咙里梗阻了一根粗实的鱼骨头,一阵锥心的疼痛。

“仓”在字典里泛指储存物资的建筑物,古有仓廪实而知礼节之说,人的居所怎么也能用“仓”来表达呢?

然而,我环顾四周,均无异议,我想说也没人跟我说……

转而,我觉得还是有值得欣喜的一面,从103仓跳到107仓,至少也是连升了四级。以这样的跳跃方法,即使是漫漫征途,也是很容易走完的。

比张好古的连升三级还多了一级,我根深蒂固地以为这不是一般的人都能幸运地碰到的。

仓(以后全部用“仓”称呼原来的“监舍”,纠正谬误,把自己内心里最后的一点体面毫无保留地剔除)里似乎有了一阵骚动,我原来还不明白就里。待发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猛虎身上时,才醒悟过来,转仓的六七个人中也有猛虎的名字。

此时,我才发现猛虎就在我身边,他正问沈老师话:“怎么把我也转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疑问,有点像反问。

沈老师不容逆转地回话道:“这个我也做不了主,管教要转谁,就转谁。”

进仓几天来,还是第一次听到“管教”两个字,根据话音,沈老师上面还有权力更大的裁判者。

从猛虎的问话中,似乎有这么一层意思,你沈老师也有一定的权力,为什么不用,没有要求留下我猛虎呢?

这时,安徽老人挤过人群,瞿瘦的面庞带着几分苍白,面带笑容地问我道:“小兄弟,到几号仓去?”

“老哥,我到107去。”我没有吐出“仓”这个字,我还不能接受“仓”在语言中的直接应用。

安徽老人转过头问沈老师:“107仓怎么样?”

沈老师一直关注我们的谈话,随即回话道:“还好,不是最糟的仓。”

安徽老人又转过头,面带微笑道:“不是最糟的,就是还好的,你在我们103仓不是挺好的吗?在这种地方,要学会忍,忍为上策。”

孙武的三十六计中说走为 上策,可安徽老人告诉我忍为上策。

安徽老人是帝国巨骗,肯定也学过孙子兵法,他能随口说出”忍为上策“,我觉得安徽老人对孙武的兵法已加滚瓜烂熟,而且已经活学活用了孙武的军事思想。

在这个走又不能走、插翅难飞的高墙内,显然安徽老人的”忍为上策“是一条切实可行的锦囊妙计。

安徽老人是上帝派来帮我的吗?

”老哥,我知道了。“我不由泛起更咽。

沈老师似乎很给安徽老人面子,我跟安徽老人说话的当口,他并不催促。

就这当儿,门哐当哐当地被打开了。

沈老师跟转仓的人一一握手,我生平第一次握沈老师的手,就像握一个领袖的手……

我想起我跟沈老师唯一的一次谈话,沈老师知道我的当事人法医鉴定为轻伤的时候,十足把握地说我出不去了。

这种不容反驳的领袖气场也只有沈老师身上具备。

而今能够握到沈老师的手 ,我暗暗感到了在看守所隐隐上升的江湖地位。

但我也明白,能够握沈老师的手,在沈老师看来,铁定都是要被判刑的。如果无罪释放的那种,享受的可不是握手,而是被一脚连着一脚踹出监舍的大门。

“悄悄是别离的笙歌,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我忽然想起徐志摩的诗。

读徐志摩这两句诗的时候,我也渴望拥有浪漫的爱情。

可是我现在觉得,这两句诗,用在这里特别合适。

最浪漫的诗句,有时是不属于爱情的。

我不由缓缓张开我的怀抱,面对清瘦的安徽老人……

他也凝神看我,面带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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