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0 章 第 440 章(1 / 3)
他犯了个错误,他不应该带那小子来的,本以为他尚有一点可取之处:忠诚,但是那副像被抽了灵魂呆蠢的样子,让他厌恶。被方才那么一闹腾,胸口又如万虫啃噬般痛起来。内屋里的动静平息下去,显然阎大夫的手段一如既往可靠。老天还是待他不薄,在逃亡路上抓到这么一个人,他的医术超过了东海郡以及其他属于他势力范围内几个郡的所有大夫,并且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从来不对不该知晓的过于好奇。除此之外,既来之则安之,不会尝试不切实际的事情,比如逃跑,他很欣赏他的拎得清,从不给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老头子不但医术高超,亦十分豁达,后来他总归知道他们的身份,但不论李芳一,还是他自己,老头子都一视同仁,似乎在他眼里只有大夫与病患之分。平日所求也不过一壶酒,李穆不是吝啬的人,给了他在东海郡最大限度的自由,双方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合作愉快。
如果没有这个老头子,他现在大概会更加心烦。除了他,没人能料理李芳一的病情。初到东海郡、安顿下来之后,他不是没试过找来郡中名医,老头子只是立在一边笑而不语,最终证实他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李芳一一直交给他照料,再之后,连他自己也成了老头子照看的对象,老头子倒也不懈怠。他凭自己的医术与认真给自己赢得了自由,以及李穆的些许敬重。
老头子走出来,看眼他胸口渗出的浊黄水渍,吩咐医童——已经不是医童,这一两年小子个子一下子抽高,成了清秀的小少年——去将药箱拿来:“王爷的伤口又裂开,一并处理了吧。”少年飞快提来药箱后,便退出去。李穆解开衣襟露出从肩头到胸口那片可怖的伤处:“它有几时不裂开?”阎大夫埋头捣弄,他的眼睛一直平视前方,不用看也知道那块烂肉有多难看。挤出脓水,清除腐肉、一直刮到骨头,之后再上药包扎,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的动作他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都说久病成医,就是让他自己动手,只怕也不会有分毫差池,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余毒无法清除,而伤上加伤让他的伤口再无法愈合,这片腐烂狰狞的伤处成了他的一部分,而他还活着,亦不知幸还是不幸。
额上的汗一层又一层渗出,在冰冷的刀刃最后一剜的时候,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包扎完老头子长吁口气,又叹息一声,边收拾药箱边道:“老朽行医至今,从未见过王爷这般人物。”骂他的人很多,跟随他的也不少,人就是那么奇妙。
李穆边拢起衣襟边问:“他情形如何?还能撑得几时?”
老头子摇头:“对您,老朽向来不需说安慰的话,撑不得几时。”李穆默然不语,他劝道,“请王爷早下决心,若要根除,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或者您想带他一起走?”
“你们的时间都不多了。”老头子走后,李穆一直在品咂他最后的话,真是个可恶的老头,一句好话也不会说,哪有当面对病人说“你的时间不多了”的?然而他又不得不认真思量,带他走?开玩笑,如果要让他死,当初何必将他带出长阳,何必让他跟自己一路奔波,何必让他多受这些苦?又何必决心下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拖到今日?很早的时候,他就决定要让李芳一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是他将他推入了深渊,自然还得是他将他拉出来。想得很完美,只要他够坚定、够狠心,然而即便将他的四肢捆住,他还是在他痛不欲生的喊叫、在他撞向床沿的那一刻放弃,然后欺骗自己,只给他一点点不会有大问题,之后一样可以继续。关于此,他承认自己终究不是大夫。阎老头子说得对:自己在用自以为是的关心害他。
为此,老头子没少给他甩脸色:“没下好决心,就别耍人!来回折腾,很有意思吗?”
来回折腾,他说得没错,岂止来回折腾李芳一?他也在来回折腾自己。每次看床榻上的人安静下来,他都会松口气,告诉自己下一次。然而下一次,依旧只是重复上一次。他也受够了,对这个优柔寡断到陌生的自己十分厌烦。终于老头子说只剩下最后的机会,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反而感到轻松。
“爷。”陈昱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忠诚的谋士一进屋就被屋内浓重的腥臭熏得直皱眉头,看着他欲言又止,对上他坦然与寻常无异的目光后将即出的话又咽下去:“那小子回过神了,请求见您。”他就喜欢他这一点,聪明又与自己默契,比如他们之间如无必要,从不谈论时间问题。
李穆端起茶杯啜一口润润喉舌:“没用的东西,见什么见?”
“他说唯有一请求,请王爷一定要听。对了属下闲来无事,跟他聊了聊。”
“要你多管闲事?”
“总得告诉人家到底怎么回事,不然以他的脑子怎么猜也猜不着。”陈昱忽然严肃道,“那小子姑且不论,其他人您当真要留着?”
李穆道:“杀了干嘛?我又不差这几颗脑袋。”
陈昱叹道:“若有一日,七爷知晓您如此为他计……”
“我需要他感谢不成?行了。”他打断他的感慨,“别说有的没的,说点有用的。孙保有没有消息传回来?”他想做的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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