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雪天良辰(1 / 2)
“起来吧。”姜鹊笑吟吟说道,她对此已有心理准备,面对大家的顶礼膜拜倒也显得从容。
当人群一个个站起,她也顺着一个个看去,当见到姬兴时唇角露出一个轻缓幅度,可当她确认姬云不在时,笑容顿时僵硬起来,清冷的问道:“我夫君呢?他怎么不在?”
姬兴沉默,良久才道:“二舅,已经亡故了……”
说完,他取下背上的包裹,捧在手中。
在姜鹊的情感世界里,姬云就是一座山,一座一心为了部族却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大山。
当年姬云将她从猛兽之口救下,她就喜欢上了这个高大威武的汉子,视其为终身依靠,即便他后来残疾了,心里也从未有过怨言。
只要是他说的话,她都愿意去做,哪怕是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诱惑姬兴,因为姬云相信姬兴是未来部族的希望,她也无条件的选择相信。
至于那晚与姚猛刹那之欢,纯属其生理需求驱使的一个意外,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姬云罹难的这段时间里,她却给他凄凉的离去蒙上了耻辱!
“夫君,你为什么就这般走了,鹊心里悔啊……”姜鹊颤抖着接过包裹,流下泪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夫君,鹊不是个好女人,鹊对不起你……”
众族人听了姜鹊此懊悔之语,一时亦不知如何劝解。
年迈的鸠面老妪叹息着摇了摇头。
现场只听闻姜鹊一个人的哭声,忽然其银牙一咬,抬起头来,挂着泪水的眼眸盯着姬兴,寒声道:“出发之前你曾向我起誓,保证我夫君此行平安,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他出了意外,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姜鹊说到恼恨处,伸手就向姬兴脸上抓来。
姬兴面庞上顿时皮开肉绽,出现五条血槽,他只是一动不动。
“鹊,你是灰石部未来主母,切不可冲动莽撞!”鸠面老妪见姜鹊心神失守,进退失据,不由提醒道。
如果姜鹊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在人前撒泼谩骂皆无伤大雅,可她不是一般人,是未来的部落首领,与姬云同行的五人岂不个个心寒?
他们惟恐她迁怒于人,就只能背井离乡永不复返了!
鸠面老妪此言一出,姜鹊恍然大悟,经过这段时间对巫神之术的学习,虽仅习得皮毛,却也略窥门径,再结合当日鸠面老妪安排姚猛扩建食堂及之后的出手惩戒,种种迹象表明鸠面老妪似乎早有预测。
“主母,你是否早就知道了?”姜鹊猛然回首。
鸠面老妪不答。
“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姜鹊咬牙道:“我恨你……”
说完,她抱着盛放姬云骨灰的包裹,踉跄着向寨内跑去。
鸠面老妪满流下了浑浊的泪水,站在原地木然不动,如风中残烛。
按照占卜所得,刻画着姬云姓名的龟甲碎裂了,那只有一个结果,便是预示死亡!
她作为部族主母,又何尝不想救自己的孩子于水火,可她不能那么做,在灰石部历代主母的记录中,敢于挑战宿命者无一得善终,且祸及部族,否则以巫神之术的精妙,又何以经历如此多代发展灰石部依然只是个人丁单薄的小部落?
无论遇到什么,哪怕心里再苦再不舍,她只能默默承受着,这是她身为部族主母的悲哀,当然也将会是姜鹊的悲哀。
她更明白,姜鹊的不理解只是一时的,其终究会如自己一般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且无怨无悔,这是每一代主母无法推卸的责任。
“兴,阳,还有你们,莫要介怀,鹊只是一时不忿……”鸠面老妪对姬兴姬阳等五人说道,“那物可曾到手?”
“主母庇佑,我等不辱使命。”
五个皮袋依次排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食言。
这一晚,灰石部按照惯例为姬云举办丧宴,跳傩舞,通宵达旦,至黎明时分,将其骨灰葬在祖地。
姜鹊哭得像个泪人,自始至终,她都未向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北风萧萧,白雪飘零。
凛冬已然降临云梦泽之南的这片广袤土地,一夜之间,千山万树梨花开,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姬兴从自己栖身的地坑中醒来,透过树枝简单捆扎的门板间隙,一眼就看到了这片无垠世界。
此时天色尚早,寨内诸人还在梦乡徜徉,安静而恬淡的氛围中,一股难以割舍的温情感染了全身,以致于他刚毅的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
到了该与这片生养的土地说离别的时候了。
他钻出覆盖身躯的兽皮,转身又将兽皮折叠起来,与前一晚便准备好的包裹用藤条捆扎负在背上,然后将门边短刀配在腰际,一手拿梭镖,一手推开房门。
雪,纷纷扬扬,落在他头顶和眉梢,他毫不犹豫跨了出去,脚踩在银白的地面,嘎嘎有声,留下一串简单的脚印。
姬云的意外身亡让姬兴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负罪感,若非他当日力邀其寻找盐矿,他一向敬重有加的二舅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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