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锁麟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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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牡丹劫》是出彻了头尾的悲剧,沈渊从来都不喜欢,却在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抱了琵琶,兀自唱起来。后园子远离人群,惯常是比前头要冷上几分,这天的阳光却格外暖和,一大早就高高挂起,光辉灿烂的金色洒下来,照得整个小院暖洋洋,竟全然不似是在冬天。小厨房顶上生着炊烟,灶台柴火味儿飘不出来,反倒有沿墙根种的一溜连翘,花儿早开,香得很。

已经过去两日,宿醉带来的头疼消散得一干二净,也只有绯月与绯云两个最清楚,她们家小姐浑浑噩噩睡了几多时辰。分明是没变的熏香被褥,花魁娘子却格外发懒,可与那只成日打盹的玳瑁猫儿比肩。

打从过完小年,墨觞夫人一桩心事自是了却大半。那天冷香花魁贪杯,略微吃醉了酒,还是要离雪城哄着她,才肯喝下醒酒汤。如在七夕时一般,只有借着酒劲儿,沈渊才敢稍稍放肆,吐露几分真心;她的养母笑而不言,拉着几个丫头闭门先走,留下一双男女说悄悄话。

可惜沈渊记不清了,最后所闻所见依稀是离雪城愁眉不展,看着她的眼神隐隐含着不忍。她问雪城哥哥是怎么了,得到的回应却答非所问——离雪城手中舀着剩下的半碗醒酒汤,言语温吞,劝她快快喝下。

“渊妹妹,你醉了。”映入花魁眼中的是男子目光犹疑,似乎在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之中反复横跳。沈渊并未糊涂,固执地挡开他的手,不由分说一把按在桌上。

“雪城哥哥……已经到这地步了,你同夫人立下誓言,你我将来便要结为夫妻,你若有什么从前没说的话,现在大可以都告诉我。”

分不清是桂花酿还是胭脂作祟,花魁娘子的脸颊醺红妩媚,目光却清澈如淙淙山泉,冷静得任谁瞧见都要心头打颤。她本就天生眸子琥珀色,异于常人的美貌放在不合适的场合,就成了一种无形的压迫。

她始终清醒过甚……倒是白白辜负了墨觞夫人的一番美意。

离雪城愣了愣,成了尴尬的那一个,相似的话,好像早在夏日的时候,沈渊就对他说过了;那会儿被他搪塞过去,这次又当如何?

对着墨觞夫人,他说出的话不能称为山盟海誓,也是实打实地表露心意,沈渊此刻希望同自己坦诚相待,更是理所应当——离雪城陷进纠结,一时间竟有冲动,想索性与她摊了牌,离合去留都当是后话。

可他到底没有选择冒险,硬生生用同样的囫囵话圆了过去,殊不知并非自个儿能言善辩,而是美人愿意陪他。沈渊又一次醉了,如同七夕的漫漫长夜,并不苛求得到一个合心的回答。

毕竟啊……合心合心,安知是否违心。

沈渊的手很冷,醉的时候也是一样,渗透血肉,以不可抗拒之势传进离雪城的掌心,让他也感受这种刻骨铭心的薄凉。可是,离雪城分明记得,有那么一段时候,这个女子的寒症开始见好,偶尔触碰到指尖,也有微微的暖。

这种病症,当真可怕如斯么?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没有琴乐鸣奏,花魁娘子软着腔调轻轻哼唱,只给离雪城一人听。那时她还不知道,“隔墙有耳”这四个字天天说在口中,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往往是浑然不察的。

“雪城哥哥,我不很会唱戏的,好听吗?”

沈渊记不得太多唱词,酒入愁肠,嗓子也不太舒服,拉着离雪城向他讨要评说。男子的答复自然是哄她开心,实则无论成不成调,里头的柔肠百结都发自肺腑,乍一听便酥了骨头,根本也经不住细推敲。

冷香阁的热闹持续到月下柳梢头,没有多少宾客散去,在这天能来的大抵都要留下。独独盛秋筱特殊,她那位恩客极少留宿,也只让她送到楼门口,从不强求秋筱去到大街上抛头露面。依依惜别的气氛并不浓厚,盛氏向回走时遇见离雪城与墨觞夫人辞行,无心听见一耳朵,说是花魁娘子不胜酒力,已然睡下。

“你看,这才叫天时地利,唯独人不和。”盛秋筱向阁主与客人福了福,领着小菊恭恭敬敬候在一边,等着他们走远了,才同自己的丫鬟说话,“刚才还和你说,这会我也没有困劲儿,要是小姐得闲,咱们就去找她说说话,再叫一盏冷圆子解腻。”

“姐姐要是不想睡,不如奴婢陪姐姐说话吧。”小菊伶俐道,“奴婢去抬热水,姐姐先回房沐浴解乏。”

主仆两个边说边走,丝毫没留神迎面走过来个人,险些当头撞上。秋筱力气不敌,踉跄几步,小菊连忙伸手搀扶,抬头看过去,这位行走生风的居然是酒师柳渠阴。

只是……盛秋筱没想到,柳酒师素来不爱红装,偏生也会有一日三更衣的规矩,头上那支流苏簪子尤其抢眼。柳渠阴撞了人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抱着手臂冷眼相对。

“柳师傅,实在抱歉,都怪奴婢走路不小心,冲突了您,还请别见怪。”盛秋筱主动弯下身段,虽不解为何柳渠阴性情掉了个头,却不愿为了点小事,惹恼这位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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