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下)(1 / 2)
灵州牡丹坊温暖如春。莺啼燕啭一曲终了,宋玉笺如常谢幕欲走,没踏出两步,就被请了回去。
“抱歉,在下谢了幕,必得赶着回去洗了脸,此刻恕难从命了。”
来请他的仆从很是客气,宋玉笺却全然不给面子,不卑不亢辞诀了,大步迈开回到后面去。仆从无奈,亦不能硬闯,只得先去回了自家主子。
凌亦珩手中摩挲着一串蜜蜡珠子,颗颗金黄油润,色若琥珀,末梢系着的是朵同心结。仆从回了话,小心翼翼地瞧着主子脸色,他却淡然如常,除了转着珠子的速度稍快了些,一点也不见气恼。
“无妨。他不肯来,我去就是了。”
宋玉笺照旧换下了戏服,披一件并不鲜亮的柳色衫子,擦淡了油彩,皮肤却是比台上更见细润白皙。铜盆里早就备好了温水,还泡进了忍冬花汁,拧一把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最是干净又解乏。每每牡丹坊有整日的场子时,苏子绎一下了台,洗净了脸,最喜欢如此放松片刻。
湿润的水汽氤氲蒸腾,温柔扑面,使得宋小生愈见肤白透粉,唇颊殷红,果真不负“玉琳琅”的艺名儿。那位三皇子进来时,刚好看见牡丹坊的头牌这幅洗净了铅华,清水出芙蓉的模样。
凌亦珩心头微动,悄悄挥手示意随从全都退下,独自与玉琳琅留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眼下正是寒冬腊月里,屋子里的温度却好像悄然升高了,没得让人脸红。宋玉笺假装不知道,专注着手上一方帕子,待到凉了就撤下,重新投进铜盆里拧一把,仔细擦拭每寸肌肤。
他知道,自己这幅皮囊生得极好,扬州城里人人有目共睹。可笑呀,分明是个七尺男儿,皮囊却成了手中最大的筹码。宋玉笺一直尽量告诉自己,为了大业得成,必须要接近这个凌三皇子,让他看见自己的可交易之处,于是这一关是必不可少的了。
自个儿要个能参天的靠山,对方要四通八达的人脉讯息,彼此的每一次试探都是在互相揣度,衡量这笔生意是否可赚。人人都一口一个戏子、戏子的,安知水秀流转之间,多少帷幄运筹方寸;又说天家、天家,如今这位龙子凤孙的三皇子,还不是要与个牡丹伶人结同盟。
为了今天,宋玉笺与四叔已经做了太多布置,中间还要避开申妈妈,如若此次可以一拍即合,他差不多也要拜别这位养大自己的恩人,踏上远赴京城、改头换面不知凶险几何的路了。
既然肯千里迢迢来灵州相见,差不多,这位三皇子也是有意示好的?
“宋小公子,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凌亦珩悄声上前,停在宋玉笺身后,看着他拧了帕子,抢先一步接过,含笑迎上对方投来的疑惑目光。
宋玉笺如乍然受惊状,一双凤眸中波光流转,像林间的鹿。他并不去争夺那帕子,眨眨眼打量了下来人,恍然大悟道:“想来,阁下便是今儿的主顾了,恕玉琳琅眼拙,竟没能一眼认出您来。”
说着便要起身,娓娓而拜,被凌亦珩一把拦下,亲自掣住手臂扶起:“不妨事,苏小公子唱了一天,怕是早也累了。反而是我,贸然前来,扰了小公子休息。”
凌亦珩的态度大大出乎宋玉笺意料,随和又客气,不见骄矜,并不像个天家皇子。这并没能让牡丹坊的头牌放松警惕——他自己何尝不是在伪装?那么又如何能断定,眼前的这个凌亦珩,就是揣着真性情呢?
于是他稍稍垂着头,带上早就拿捏好的温柔笑容,不留痕迹地抽回手,整了整衣摆袖口。如此一来一往,两个人的视线难免有交集,宋玉笺不作声,已然心中有数。
“牡丹坊有幸,受了阁下赏脸,小生自当记着的。今儿散了场,本该先去拜见阁下,也是我疏忽了,只顾着自己洗了油彩,怕时间久了,伤了脸。”
一番说辞编排得密不透风,惯会唱念做打的人了,说起来正是得心应手。宋玉笺似是羞怯打量,实则细细观察了凌亦珩神色,暗道竟如此顺利。凌三皇子并不怪罪,在台下时,戏已经听得顺耳,一进门又见到出水芙蓉的妙景儿,自然接受了这般说法。
既是头牌,爱惜容貌也是情理之中。先前四叔的话没错,凌亦珩总是一位皇子,那红漆宫墙里,会藏着多少外人无法想象的阴暗艰难。这注定了,他并非个色令智昏的人,也在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与思量。
凌亦珩的心思,宋玉笺也许不能全然明白。他只晓得,第一步计划眼看着就成功了,凌亦珩很满意自己这幅皮相与好嗓子。这便好……若这都不成,以后的合作也无需妄想了。
“若是有缘,相见自然不必急于一时。”凌亦珩顺手放下帕子,小巧一方素缎落在铜盆边上,一下散开,滑进水面,沾湿了瞬间沉入水中,又浮起些,荡漾开一圈涟漪。
令这位三皇子没想到的是,台上的玉琳琅风情万种,台下的宋小生却更多矜持。宋玉笺心里有抵触,揣着的是故乡,更是出生之夜便遭灭门的家仇族恨。面前这个人是苍梧皇帝之子,不过是他选中的依仗。申妈妈从小待他还不错,终究也是不知道内情的,甚至还想着,这回的主顾出手阔绰,若是玉琳琅能够得了青眼,对牡丹坊可谓一件大好事。
如是种种,宋玉笺并不很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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